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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輪到猝不及防的日本人亂了套。
轟炸結束,僥倖沒有炸死的敵人鑽出地面來搶修工事,忽然幾架戰鬥機鑽出來,復仇的子彈如同暴雨一樣傾瀉在敵人頭上,打得敵人血肉橫飛哭爹叫娘。這種超低空偷襲是中國飛行員向敵人學習的結果,日本飛機常常採用這種回馬槍戰術殺傷中國軍民,正好應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報應。
2001年我在台灣訪問,一位參加過收復羅王寨火車站的台灣抗戰老人王大淦先生感慨萬千地對我說:此戰恐怕是抗戰初期我軍打得最為精彩的戰役吧。我軍抗日士氣一點也不差,官兵不怕犧牲奮勇向前,如果所有戰役都如此,恐怕日本人也不敢那樣欺負我們了。
另一位抗戰老人邢復之先生說:收復羅王寨火車站當然與飛機轟炸分不開,如果我軍一直掌握制空權,以後的戰役肯定不會是那種結果。
老人眼睛裡流露出無限滄桑的複雜神情。我相信他們想要告訴我的是,如果不是太多“如果”的話,中國早已不是今天的模樣。但是老人到底什麼話也沒有說出來。
飛機轟炸摧毀了敵人苦心經營的防線,將阻擋我軍進攻的據點暗堡和炮兵陣地統統夷為平地。接下來我軍攻勢如潮,官兵從四面八方衝進敵人工事,除部分大勢已去的殘敵向蘭封方向突圍逃竄外,多數日本鬼子不是已經被飛機炸死,就是被勇不可擋的中國官兵消滅。失地終於被收復,羅王寨火車站升起象徵勝利的國旗來。肖金剛率領偵察兵直撲敵人指揮部,他們繳獲的文件證明這股敵人果然是一個旅團(師)!
後來打掃戰場時,肖金剛意外繳獲一件非同尋常的戰利品,它是一把看上去極為考究和氣度不凡的日本軍刀。軍刀被掛在一間臥室的牆壁上,黃銅刀鞘上雕刻著精美圖案,刀柄上鑲嵌著一朵象徵高貴地位的金菊花。肖金剛心生疑惑,因為他知道金菊花是日本皇室的御用徽記,莫非這把刀竟是天皇御賜軍刀不成?御賜軍刀往往只賜予極少數高級將領,被視為“軍人之魂”和至高無上的榮譽,那麼這把御賜軍刀的主人是誰?他為何連比性命還重要的御賜軍刀都不及帶走,難道他被打死了嗎?
偵察兵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抽出寒氣襲人的軍刀來。當他看清刀身鐫刻的一排日本漢字時,不禁大叫一聲捶胸頓足。
原來這排漢字是——“土肥原賢二”。
後經查明,敵酋土肥原賢二並沒有被擊斃,他在殘部拼死掩護下倉皇逃脫,連御賜軍刀都不及帶走,其狀之狼狽可想而知。敵人師團長險些被活捉的消息立刻通過電波報告大本營,御賜軍刀也被火速送到開封指揮部,然後轉送武漢,成為中國軍隊自抗戰以來最重要的戰利品之一。第一路總指揮兼第六十四軍軍長李漢魂將軍曾在回憶錄中詳細記下繳獲土肥原御賜軍刀一事,他的抗戰回憶錄《鐵衣曾照古中原》被收入《中原抗戰——原國民黨將領抗戰親歷記》(中國文史出版社1995年出版)一書中。
第十章撒旦的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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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前方遺憾地沒能活捉土肥原,但是繳獲御賜軍刀和收復失地的勝利還是大大鼓舞了蔣介石,他臨時決定飛往鄭州督戰。
這是蔣介石前所未有地一個月內第三次親赴同一戰區,許多幕僚對此均感突然,暗暗以為這是委員長心血來潮之舉,其實他們很難理解這位鐵腕人物此刻躍躍欲試的心情。蔣介石太需要這場勝利了,就像大旱之年的土地對雨水的渴望一樣,他絕不能允許部下發生任何妨礙勝利的動搖和差錯。
飛機飛臨夜色籠罩的鄭州時,蔣介石看見下面的城市實行臨時燈火管制,到處漆黑一片如臨深淵,忽然感到怒不可遏。他一下飛機就大聲質問前來迎接的程潛總司令:日本飛機並沒有天天轟炸鄭州,你搞得黑燈瞎火幹什麼,簡直是自己嚇唬自己,讓人民對抗戰還有什麼信心?嗯!
程潛只好諾諾。
委員長一發火,城市立刻有了光明,街燈一盞盞照亮馬路,民房也映出星星點點燈火。一盞外國進口的防空探照燈也加入萬家燈火的示威陣營,光柱直劈夜空,宛如利劍雄壯遊弋。光明暫時驅散籠罩在蔣介石心頭的陰影,他走進地下作戰室第一句話就是,你們記住了,不打勝仗,不光鄭州和武漢,整個中國都將漆黑一團!
戰區將領都是連夜從前線趕來開會的,委員長大駕親臨,誰敢等閒視之?所以他們個個都把身體坐得筆挺,誠惶誠恐聆聽訓示。軍事會議的重點是總結收復羅王寨火車站的勝利,對下一步圍殲土肥原師團的作戰方案進行重新部署。鑑於敵人已被團團包圍的態勢,大本營決定實施分步作戰:先把據守縣城和火車站的敵人分割開來,然後集中兵力收復火車站,打通隴海鐵路,最後對蘭封縣城實施總攻擊。蔣介石隨後進行長達數十分鐘訓話,領袖慷慨激昂滿意褒獎有之,聲色俱厲生氣斥罵也有之,總之諄諄教誨和對勝利的期待之情溢於言表,令將軍們深受震撼。許多人當場宣誓,決不辜負校長教誨,肝腦塗地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薛岳總司令慷慨陳詞道:卑職已下令將指揮部移至蘭封前線,師長下旅部督戰,旅長下團部,團長下營連,以此類推。三日之內若不能全面收復蘭封,卑職甘願領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