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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交會見尷尬收場,德國大使蒙受羞辱,為此提出相應的口頭抗議。但是隨後一件更加令人難堪的事情發生了,蔣介石當場啐了一口,罵出那句著名的粗話,然後扔下客人拂袖而去。會見險些釀成外交事件。好在德國人背信棄義在先,撕毀合同在先,卑鄙無恥不講信用在先,兩國既已做不成朋友,蔣介石就是有不文明不禮貌的舉動也都無所謂了。
德國大使離去當晚,中國外交部緊急約見英美法意等七國西方外交官,向國際社會重申中國政府抗戰三原則:決不接受任何外國調停;決不停止戰鬥;決不締結任何停戰協議,除非日本軍隊撤回“七>七事變”之前的停火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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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成於1905年的隴海鐵路西起甘肅蘭州,東至江蘇連雲港,全長一千二百一十四公里,與另一條橫貫南北的大動脈京(北京)漢(漢口)鐵路在鄭州交匯,由此形成以鄭州為樞紐的近代中國鐵路縱橫交錯的大格局。自古以來為兵家必爭之地的中原鄭州,由於其鐵路樞紐地位而更添舉足輕重的戰略意義。
抗戰爆發,日本人攻勢兇猛,接連占領河北、山西全境,進而威脅鄭州,位於鄭州城北花園口的黃河鐵路橋就成為扼守京漢線的唯一咽喉要道。黃河鐵路橋全長近五千米,橋墩多達一百座,全鋼架結構,由比利時公司設計建造,素有“天下第一橋”之稱。如果該橋被敵人奪取,不僅鄭州大門洞開無險可據,而且敵人還將沿京漢鐵路直趨中國抗戰心臟武漢,於是大本營命令一支番號為新八師的貴州部隊緊急開赴鄭州,擔任大橋守備任務。
蔣在珍,中將師長,號丕緒,貴州桐梓人,貴州講武堂畢業。蔣在珍早年追隨貴州軍閥王家烈,後來投靠四川軍閥劉湘,再後來接受南京政府改編,率領新八師北上抗日。據說當時許多戰區都不肯接收這支來自西南邊陲的雜牌隊伍,致使該師一直輾轉廣西、湖南等地,後來北方形勢吃緊,這支備受冷落的貴州隊伍才找到守備黃河大橋的用武之地。
時值豫北戰局趨緊,日本人逼近的風聲一陣緊似一陣,北上火車只開到新鄉為止,有傳言新鄉不日也將棄守。日本飛機頻繁飛臨黃河上空偵察,既不投彈,也不掃射,種種跡象表明日本人很有可能對大橋進行偷襲。新八師對此提高警惕,除了將主力推進至黃河北岸構築工事,還對過橋行人嚴加盤查,以防敵人便衣部隊混過橋來。
初春的一天早上,從鄭州駛來一列火車,當大口噴吐蒸汽的機車在橋頭緩緩停穩之後,一群身穿黃呢大衣神情嚴肅的長官從車廂里走下來,然後徑直登上大橋視察。等得到消息的蔣師長連忙趕上橋時,人群已經走到大橋中央。一個面容瘦削的中年長官獨立橋頭巋然不動,使他的背影看上去很像一尊雕像。
蔣在珍赫然認出來,他就是令人敬畏的蔣委員長。
原來這是蔣介石專程前來視察黃河大鐵橋。由於事先保密,許多第一戰區將領都蒙在鼓裡,他們緊跟在委員長身後,對委員長的來意不免浮想聯翩。他們猜測委員長的突然駕到一定同北方戰場的形勢有關,也許還同他們腳下這座大橋的命運有關。但是答案並未寫在領袖臉上,因為委員長除了令人生畏的嚴厲表情外,還有就是一如既往地莫測高深。
這時候一個意外敵情忽然發生了。
一架日本飛機從河邊鑽出來,這架低飛的敵機緊貼著大橋橫樑呼嘯而過,機翼掀起的巨大氣流竟然將一個哨兵刮下河去。幸好這是架偵察機,沒有空襲和掃射投彈,令橋上的人們虛驚一場。眾人旋即簇擁委員長返回橋頭堡。在新八師指揮部,蔣在珍進行簡要匯報,委員長未作指示,倒是總參謀長何應欽提出幾個有關橋北敵人活動的問題,蔣師長一一作答。何總長是貴州人,他聽出蔣師長地道的貴州口音,得知新八師來自他的貴州老家,態度頓時親熱起來,臨走還拍著蔣師長肩頭說些鼓勵話。
後來蔣介石一行來到黃河南岸橋頭,這裡豎有一座清光緒年間的鑄鐵紀念碑,刻有紀念碑文曰:
大清國鐵路總公司建造。京漢鐵路,由必國公司助工。工成之日,朝廷特派太子少保、前工部左侍郎盛宣懷,一品頂戴、署理商部左丞唐紹儀行告成典禮,謹鐫以志。時在光緒三十一年十月十六日。
蔣介石表情沉重,短暫佇立於鐵碑跟前,旋即登車離去。
很快大本營下達炸橋命令,人們的猜測部分地得以證實,委員長果然決心放棄黃河以北地區,他是來同這座“天下第一橋”告別的。一隊工兵在橋墩上安放新式的“TNT”炸藥,由於橋墩太過堅固,第一次爆破竟未倒塌。工兵只好再次進行爆破,才將黃河大鐵橋徹底炸毀。無橋可守的新八師暫時原地待命,師長蔣在珍隨即離開駐地京水鎮前往武漢養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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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二十七年(1938年)農曆清明剛過,籠罩大別山區西馬寨的千古寧靜就被一聲巨大的爆炸打破了。一個放羊娃親眼看見一架翅膀上塗了膏藥的日本飛機像只黑色大鳥掠過明亮的天幕,然後拖著長長的尾巴撞在山頭上。當得到消息的村民趕到後山時,飛機已經摔得七零八落,樹林裡到處散落著大大小小的飛機碎片。村民找到兩個駕駛員的屍體,他們都變得血肉模糊不成人形,但是其中一人手腕上牢牢鎖著一根鐵鏈,與鐵鏈相連的則是一隻完好無損的黑色皮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