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孩子
靳譯肯的父母今天回國,所以他現在應該在家裡享受親情的「潤澤」,難脫身,龍七一個電話過去後,他比實際約好的晚來了半個小時。
樓外小雨綿綿,龍七抱著臂在窗口徘徊,靳譯肯進門後先將房卡放桌上,走過來時從茶几水果盤中拿了三顆提子,她從窗戶投影中看著他。
他吃第一顆提子的時候問:「什麼事?」
龍七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他就走過來,兩人面對面,兩顆提子在他手心裡轉來轉去,像掂量著兩顆玉球。
窗外雨絲淅淅瀝瀝敲打窗戶,光線清冷。
窗內,她說:「我懷了。」
說的時候抱著臂,看著他的臉,他剛好眼觀窗外,等她話音落下後才看她。
龍七接著說:「你的。」
靳譯肯起初沒什麼表情,只將第二顆提子遞嘴裡,另一隻手放進褲袋,說:「怎麼可能。」
她知道他什麼意思,回:「你覺得你每次都戴了嗎?」
「你最清楚,為了自己爽讓女人吃事後藥這種事,我怎麼可能幹。」
他接著冷靜地問:「用什麼測的?」
龍七沒回他的問題,只說:「靳譯肯你還記不記得兩個月以前你把我騙去外省那幾天。」
「記得,」他補充,「說了不是騙,是給你慶生。」
「那天晚上我剛拍完雜誌照片還沒卸妝就被拉上你的車,你說送我回家結果一路開到外省,當天知道回不去之後我在酒店房裡摔東西,然後你就出去了。」
他點頭。
「你記得你出去幹嘛了嗎?」
「有人約我打電玩。」
「不止打電玩,你還喝了酒。」
他邊聽,邊將第三顆提子放嘴裡。
龍七說:「之後你朋友把你架回來,你記得那晚你做什麼了嗎?」
他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看著她的眼睛。
「你還記不記得隔天早上我背部和腿上有淤青,記不記得?」
他說:「你說洗澡時候摔的。」
「那麼你現在再想一想。」
兩人對視,雨聲清晰地敲打在耳邊,微弱日光投在地毯上,投在靳譯肯的手臂上。
他靜默了足足有一分鐘,終於像回憶起什麼,說:「那晚。」
龍七點頭。
他這時的表情才產生細微變化,眯著眼低了會兒頭,再次向她確認:「我沒戴?」
「你沒戴,我也沒吃藥,因為我睡到第三天才醒。」
「那晚上我……」
「超過兩次。」龍七乾脆利落地回他。
事到如此,靳譯肯只是看她,長久地看他,龍七也看著他,而在她即將開口說接下來的話時——
他的手機突然來電話。
龍七收住話,讓他先接,他的大腦大概正在運轉,接也接得三心二意,來電或許是他家裡人也或許是白艾庭,但從他心不在焉的口氣聽不出準確對象來,他講了幾句就掛,隨後繼續把注意力放她身上,龍七這時醞釀完了問:「打算怎麼後續?」
靳譯肯沒立即回答,她展開主動性補充:「生是肯定不可能,以我們兩個的條件和各種環境因素來講都不實際,何況你肯定也不……」
「我要。」他打斷,思路還沒理出個頭緒來,但非得先占個意見,「你先別定主意,我要的。」
龍七的話遏制在喉嚨口,兩個人再次陷入短暫沉默,幾秒後她再次開口:「可是靳譯肯你也知道,你家裡如果知道這事兒你就完了,你在學校里也完……」
「這些我知道。」他特別懂這些,他比她成熟比她聰明比她心思敏捷,他也在想家裡的狀況,也在考慮學校的反應,他一開始是懵了,但是現在腦子開始動,只是思路和龍七反了方向走,還指示她:「你去坐著,先別說。」
「你別一時衝動和熱血,我沒讓你負責任,我現在是跟你商量怎麼處理,不是跟你討論未來。」
「去坐著先別說。」
「餵靳譯肯,」龍七的嗓音突然加重,認真講,「這種事不是靠你一個人做決定好不好,你腦子裡在想什麼?我再早熟也只是個高中生而已,肯定不能生的,何況你家裡絕對會炸開的。」
「你安靜會兒,」他仍堅持己見,拍著她的肩讓她去沙發,「你讓我想一下。」
「我不能讓你想,」龍七將他的手推開,「這樣吧醫院我來選,下星期得空就開始做檢查,檢查的時候你可以不來,但手術當天必須陪我,我一個人應付不了。」
「你聽不聽我的?」。
」你聽不聽我的!「
靳譯肯剛來脾氣,她就立刻反嗆,緊接著在他發更大的脾氣前加緊說:「我知道這孩子要是生下來會變什麼樣兒!」
她指自己:「我這樣!」
龍七一這樣,靳譯肯就不再出聲,她繼續說:「我媽生我的時候只有十七歲,我爸是個德國人,我沒見過他,因為我是他們一夜情的產物!他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也不知道他長什麼樣,我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
「七。」
「我媽當年生下我後志氣特大,但她沒過五年就熬不住了嫁人了,我八歲那年她生了對雙胞胎,一家人現在過得特別幸福你知道嗎,就跟你家裡和白艾庭家裡一樣幸福!我就覺得她當年生我幹嘛啊!」
龍七說話時一直不接受他的靠近,直到他加大力道,她才終於被拉過去,但她的情緒已經激起來了,使勁推著他的肩膀罵:「有本事你那天忍著啊!你別開房,別喝酒啊!別一回房就想著那事!我說不想要的時候你聽見了嗎?再說了你能娶我嗎!」
靳譯肯把下巴抵在她的額頭處,被足足罵了五六分鐘,直到她的情緒隨著力氣的喪失慢慢穩定,兩人的身影才在雨光中安靜下來。
最後,龍七抽了一口氣。
她說:「我頂多再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考慮。」
……
「反正我的態度擺在這了,一個星期也就給你個緩衝的時間,主意,我是不會改的。」
他沉沉地呼吸著,依舊不說話,只用手拍撫著她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