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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宇敖

    初中時候龍七鮮少有印象的男生就兩個,一個是對她死纏爛打的同桌方楊,雖然高中不同校,雖然壓根就沒怎麼搭理,但這人就像間歇性牛皮糖綜合症,就算她跟靳譯肯開始勾搭那會兒,依然不折不撓地遠程簡訊騷擾她,總是在她差不多把人忘乾淨的時候又冒出來蹦躂幾下,煩得不行;而還有一個,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說,連消失都消失得乾乾淨淨,手機號都來不及存,社交帳號都沒互關,臉和名字都快忘得徹底,但偏偏總有些一碰就綻的回憶時刻待機中,激活只需一秒,醍醐灌頂與久別重逢倍尷尬的切換,也只需一秒。

    龍七的那種心理變化沒有在臉上表現,清醒三四秒後,酒精的余勁兒還在,微眯眼,想把他看得更清楚一點,傅宇敖插著兜:「你這幾年交了多少新朋友?忘記一個舊同學,居然可以這麼快。」

    ……

    「哦……」終於回,「上高中後,初中同學辦過幾次聚會,沒見過你來。」

    「我被通知得比較晚,來不及過去,但我後來打聽了,你也沒來。」

    沒回話,夜風吹得噝噝響,轉話題:「那你女朋友是不是叫葛因濘?」

    「你們認識了?」

    「我跟她同宿舍。」

    傅宇敖笑:「這麼巧的。」

    「是挺巧的。」

    走廊的聲控燈因長期無聲響而暗下,房間內又一片黑,她正轉頭的間隙,傅宇敖打開手機照明,照亮她身後的路:「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明天還有早課。」

    「好,」她不客氣,「再見。」

    才走一步時,傅宇敖又說:「可別再逃這個學期的課了,你明天一定要去上課,我們課上再聊,我挺想知道你這幾年的近況。」

    ……

    但是傅宇敖這句話,以及他這個人,只在她當時充斥酒精的腦海留下了十分鐘的印象。

    後來的記憶就差不多被天旋地轉的困意覆蓋了,回宿舍的時候差點打翻門口的雨傘架,沒弄醒什麼人,然後很棒,一覺睡到隔日下午,又成了惡意缺課的一天。

    手機沒電,鬧鐘就沒響,加上宿醉,真沒什麼說的了,醒來後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再也不跟舒萌吃火鍋,第二想法是給手機充電,第三想法是洗澡,頭髮上都是殘留的火鍋味兒,聞得整個人不舒爽。

    宿舍人都走了,進洗手間,裡頭洗漱用品都分三份整齊擺著,她在等水熱的時候刷牙,刷牙的時候看著盥洗台上的瓶瓶罐罐,小到粉刺針,卸妝棉,大到臉盆,瘦臉儀,所有東西幾乎都貼著個人名字的標籤,貼不了的就綁不同顏色的皮筋以分辨,昨天吃火鍋時還問舒萌這算不算宿舍文化,舒萌說她們宿舍肯定有個潔癖。

    然後看見龍七吃火鍋那樣,說:「那潔癖怕是你了。」

    水熱了,帘子後升騰起水汽,她吐掉漱口水,鬆開綁發的皮筋。

    ……

    洗完澡換完衣服,手機的電已充滿二十,可以開機,而此刻下午的表演課也已經上了快二十分鐘,找半天找不到充電寶,硬是把她憋到練習室才開機,練習室很大,有牆鏡,空間開闊,她折著身進門時發現老師並不在,整個練習室都是「散養」的學生,也或許是前二十分鐘就給了表演劇本,這會兒都五六人一個小組排練著。

    關門的時候發出聲響,三三兩兩的學生看過來,討論聲輕了一點,幾個圍坐在一起的交頭接耳,她的長髮松松扎在腦後,臉龐素淨,一眼瞥見練習室西南角的葛因濘與伍依珊,這會兒手機完成開機程序,「叮」一聲響,電量不足20%的提示跳了出來,她低頭朝包里拿充電線,往四周的牆面找插座。

    「龍七。」

    正找得全神貫注呢,有人叫,回頭的時候人已經到跟前,搞得她嚇一小跳,傅宇敖卻因為她這種反應笑起來,而後說:「我有充電寶,你要不要?」

    靠。

    心內這麼來一聲兒。

    然後腦子裡頭嘩啦嘩啦地就來記憶了,想起昨兒個晚上碰見他這回事了,還真不是做夢,還真是個大活人,初中那會兒跟他有關的記憶也全體激活,跟昨天反應一樣,手指尖僵了那麼一秒,但腦子還在運轉,透過他手臂與T恤的縫隙看到西南角的葛因濘,葛因濘正往這邊看過來,龍七的視線又轉移回傅宇敖這兒:「我得問一聲,你女朋友知道我跟你是初中同學嗎?」

    「你可真能睡,」傅宇敖偏偏不答,跟著她一起蹲下身來,「晚飯有著落沒?一起吃?反正你們都熟。」

    「不,」馬上回,「我跟你女朋友還不熟。」

    轉頭繼續找插座,不到兩秒又忍不住,轉向傅宇敖:「那你女朋友知道什麼?」

    「什麼?」他反問。

    這人跟她打心知肚明的啞謎。

    看著她,眼裡裝著她,笑吟吟的,好像特別享受她此刻的困惑,這間隙,葛因濘從西南角走來,她穿著形體鞋,一路沒有聲響,直到在傅宇敖身後一米半的距離,才輕輕說一聲:「Hi。」

    傅宇敖回頭,葛因濘先往教室一邊的置物櫃內拿東西,隨後跟著一起盤腿坐下,將手裡東西遞出來:「給你的,早上你睡得太熟,沒能叫醒你,也沒法跟你說,這是給你做的姓名牌,我們宿舍用得到。」

    她手裡是一疊印了「龍七」兩字的標籤貼,龍七接過後,她又指向置物櫃:「包和鞋子都放那邊,我們上課要穿形體鞋。」

    「你帶了嗎?」傅宇敖插嘴。

    「我當然帶了。」龍七回。

    「喲,你那會兒隔三差五問我借主課課本,現在記憶長進了?」

    「那是龍信義把他的搞丟了,他搶的我課本。」

    「對了,你哥現在怎麼樣了?在哪兒讀?」

    「嚏。」傅宇敖興致正高的時候,葛因濘因為教室內過冷的空調氣,打一記輕輕的噴嚏,龍七看過去,傅宇敖反應還挺快,拉外套拉鏈,「你穿我衣服。」

    這兒也正是空調口,葛因濘起身:「沒事,你們聊吧,這兒太冷了,我回那邊排練。」

    「你跟誰一組?」傅宇敖接著問龍七,她一懵,沒聽懂,傅宇敖卻搞懂了狀況,轉手牽住葛因濘,兩人的手心貼一起,「我們組是不是多一個角色?龍七來得晚,還沒分組,讓她跟我們一起。」

    「不用,」龍七情商在線,連拒五聲,「我自己安排。」

    「你自己怎麼安排?其他組飽和了,下星期就要排練給老師看,就我們組多一個角色,不然你排獨角戲?」

    「我們組少人是有原因的,」葛因濘淡淡插話,「你先問問龍七願不願意排我們的劇本。」

    喲,這麼一句就來意思了,龍七反問:「什麼劇本?」

    但是十分鐘後她就後悔問出那句話了。

    葛因濘交到她手裡的劇本居然特麼是全法文的,說是老師最近讀的一本法文經典,市面上還沒有譯本,突然來的興致派給學生演,之所以派到葛因濘這組,是因為葛因濘修過法文。

    「但我時間精力有限,只能翻五分之四的內容,你那個角色台詞太多,我們討論過,決定適當改編進行刪除,你要是跟我們一組的話,你那份台詞的翻譯活兒只能自己攬了,本來這就是些個人工作。」

    葛因濘說得很清楚,龍七也聽得很明白,而且葛因濘此刻抱著手臂淡淡說話的腔調,讓她莫名想起當年的白艾庭,傅宇敖問一句:「你行嗎?」

    鬼知道她要是按著真實情況說不行,傅宇敖緊接著為她爭取些什麼,避免事兒多,秒回:「好,沒問題。」

    葛因濘看她一眼。

    伍依珊靠上來:「得了,別操心了,龍七就長著張精通八國語言的臉。」

    這話簡直給她推上高牆了。

    伍依珊緊接著要跟龍七合張照,之前不知道哪路媒體把她的舍友及同學信息捅到網上,班內好多學生的微博都被挖出來,漲了一波粉絲關注,伍依珊又是個特別熱衷於玩微博的女孩兒,龍七這邊的粉絲為了得到愛豆消息,這每天給她吹啊捧的,特別受用,所以現在想要幾張照發微博,龍七不反感,跟她合了幾張,沒想到多米諾骨牌效應來了,先前一直摒著勁兒不跟她交流的同學們,這會兒都挨個湊過來,西南角立馬成了一個小型合影角落,氣氛高了一點,那些一直不敢與她搭話的人,現在也都開始有的沒的問一句有關她演的戲,合作過的演員的事兒。

    原來這個班沒那麼高冷的。

    是因為她們以為她很高冷。

    而傅宇敖始終在眾人中間站著,插著兜,看著她,視線直白而長久,等合影的同學漸漸少後,才來一句:「跟老同學要不要來一張?」

    「我幫你們拍?」葛因濘出聲。

    這個時候伍依珊就發揮作用了,她嗓門大歸大,察言觀色倒挺行,神經不粗:「我來,我拍我拍,因濘你也站過去呀,到時候我一起發。」

    龍七往旁騰一步,給葛因濘讓出中間的位兒,但葛因濘說:「我不拍,你給他倆拍吧,他倆老同學,我不是。」

    得,龍七聽出來了,葛因濘這姑娘什麼都知道,傅宇敖什麼都交代了,之前從葛因濘那兒受的冷遇也總算知道原因了,行,還真是送了個開學大禮給她,心胸那一刻也開了,面上沒表情,只是傅宇敖靠近她,手臂挨著她肩口時,她默不作聲地瞪他一眼。

    傅宇敖反而把手臂搭到她肩膀上,搞得龍七一下子往他那兒靠,他對著鏡頭勾嘴笑,伍依珊正在定焦,他用只有她聽得到的聲音講一句:「因濘知道我以前的事時,我還沒開始追她,我也不知道你之後會紅,更加不知道你會跟我們同班。」

    話里意思就是不怪他。

    手機咔嚓一聲響,合影結束,龍七往旁挪兩步,吸一口氣,看他,也看另一邊的葛因濘,葛因濘已經轉移注意力去排劇本了,她跟一女生挽著手,那女生就是同宿舍的另一個同學那林,一看就是葛因濘的好閨蜜,身高著裝都差不多,正在葛因濘耳邊說些什麼,一邊說,視線一邊朝這邊飄幾眼。

    「方楊跟你還有聯繫嗎?」傅宇敖又突然問。

    「方楊?」念一聲,反應過來,「哦,那塊牛皮糖。」

    「他還沒放棄你?」

    「不知道,很久沒聽他消息了。」頓幾秒,說,「我覺得你現在挺好的,你以前不是一直想組樂隊嗎,現在也組了,跟你女朋友感情狀態也挺好的。」

    傅宇敖回頭往葛因濘處看了看。

    回過頭:「嗯,有空給你唱我寫的歌。」

    龍七沒接話,直到傅宇敖補一句:「我是說,我經常在昭華館的酒吧駐唱,有空來捧我的場。」

    「……哦,好。」

    兩人站在窗口的光里,傅宇敖又問一句:「那你呢?」

    「還行。」

    「昨天有輛車送你到樓下,是你男朋友?」

    「哦,那個是朋友。」

    「我看過一些你的新聞,」像是解釋,他又補一句,「那個時候鋪天蓋地都是,關於你和……」

    龍七看他。

    傅宇敖笑了笑,沒往下講:「你現在變化挺大的。」

    「哪方面?」

    「不知道,性格,脾氣,」他聳肩,像在歷數,又像反問,「交友圈?我本來以為,你不太會和那種圈子的人交集。」

    那種圈子。

    龍七在他的話里提取出四個字,在腦子裡研磨著,看著傅宇敖,傅宇敖接著問:「那你現在單身?」

    「沒有啊。」

    他插兜:「我是看新聞。」

    「那個說我沉迷酒色被甩了的新聞?」

    他笑,龍七環起手臂:「我男朋友也覺得那個新聞很有意思。」

    終於聊到這個話題,傅宇敖點頭:「那,你跟他,挺好的?」

    「挺好。」

    「你們高中開始談?」

    「那你跟葛因濘呢?」

    「跟你們一樣,高中開始,她從小就要考表演,我想考音樂,但是我們市沒有特別好的音樂學院,她又不想去外地,所以。」

    他聳肩,龍七點頭:「能進一所學校,又進一個班,多好。」

    「他對你好嗎?」

    這個問題從傅宇敖的嘴裡淡淡出來,顯得有一點敏感,龍七撫了撫環著的手臂:「你想說什麼?」

    「就隨口一問,挺好就好,我只是想到這些年你過得也挺精彩的,有一種沒有參與的失落感。」

    傅宇敖這人說話直中帶繞,龍七把這句話磨了四五秒後,回一句:「其實初中時候的事我已經忘得差不多了,不過那個時候挺無憂無慮就是了,大家還都是小孩子,沒什麼心思。」

    「跟你有關的事我都記得。」

    「哦,」她秒回,「那你記憶力挺好,我就不行了。」

    他笑一聲:「既然我們都同班了,有空可以跟以前的同學一起聚聚。」

    「我隨意,你組織就好了。」

    說完,視線往他身後去,葛因濘在那林的耳語下,終於別過頭淡淡看過來,龍七沒再繼續談話,拿劇本:「我去讀一下本子。」

    情勢明朗。

    傅宇敖不太拘泥於男女關係的態度導致了宿舍三人對龍七不同的態度,葛因濘是傅宇敖的女朋友,那是擺在明面上的有芥蒂,那林是葛因濘的好閨蜜,一天下來也幾乎不與龍七說話,伍依珊性格外向,與誰都好,也因此,誰主動找她,她就跟誰近。

    晚上八點,手機在充電,龍七在宿舍坐著,叼根棒棒糖,像叼根煙似的,一手轉著筆,曲著膝,一手對照著劇本,在網上搜索翻譯軟體。

    宿舍三人和傅宇敖出去吃完飯了,傅宇敖也邀請了她,她有腦子,回絕了。

    筆記本登著微信,靳譯肯的視頻連線在這個點準時來了,從昨天發完信息關機為止,他被她晾了快二十多個小時,這會兒坐在戶外陽台的沙發椅上,桌上有杯喝到一半的咖啡,穿著件條紋衫,膝上駕著書,坐得特爺們,問她現在這是想造什麼反。

    「怎麼說話呢,給你幾天好臉色就翻身當地主爺了?也沒見你給我回電話。」

    「昨天有個重要的報告寫。」兩秒後,補,「要不是那破報告,現在爺已經在你宿舍樓下了。」

    她抬頭看視頻。

    把棒棒糖從口中拿出來,椅腳摩擦,離屏幕近一些,撐臉頰:「靳譯肯,腦子拎拎清楚,前功盡棄的事情少給我做。」

    「那你少給我發含有強烈誘惑性的信息。」

    「我就發了四個字。」

    「我已經想好了跟你的七十二式。」

    捻著糖紙就往屏幕扔,他在那邊轉著椅子笑得沒心沒肺,她指著屏幕就說:「你少耍流氓!」

    「今天跟同學相處起來了?」

    他這邊轉話題了,龍七靠上椅背:「怎麼,你又在哪兒有線人了?」

    「全網都是你跟同學的合照。」

    伍依珊效率還挺高,這麼快就把照片上傳了,現在估計一邊吃飯一邊喜滋滋地數著贊,靳譯肯則轉著椅子看手機上的照片,劃到某一張時,轉的幅度減慢。

    「這也是你同學?」

    「嗯?」

    原本懶洋洋,隨後看到他手機里正劃到的照片,心內一聲驚嘆號,伍依珊夠可以的,居然把傅宇敖搭著她肩膀的那張也傳上去了,身子又往後癱了一些,指腹撫額頭:「對,就同班,他女朋友是我的舍友。」

    照片往下滑,靳譯肯沒往那一張上追究了,龍七喝一口水,眼睛盯著他手上的動作,靳譯肯看完所有照片後,將手機鎖屏,看上去像結束了,溫水滑過喉嚨,她收回視線,但是緊接著下一秒,手機又咔嚓一聲解鎖,他雷厲風行地點開之前那張合照,水嗆進鼻口,她咳嗽,靳譯肯被打斷,別頭,看她。

    她連抽四張紙巾擦桌子,咳嗽不停。

    「嘖。」

    他就出這麼一聲。

    眼神也很帶勁,一副「看出你有事瞞著我了,說吧」的爺樣兒,還一副掩蓋不住的聰明勁兒:「我就說一句,我第一次搭你肩的時候,手都快被你擰斷。」

    咳得肺都快吐出來了,才緩過來一口氣,水杯往旁一推:「好了,以前就認識,是老同學,我也沒想到這麼巧跟他同班。」

    「老同學。」他念,手指在手機屏上敲。

    擺在臉上的「看你還想瞞什麼」,她不行了,終於被他搞得笑出來,指腹再次撫額頭,耳根微微紅:「那我先說清楚,是有那麼一點故事,但那會兒是初中時候,特別久遠特別幼稚,我只說一次,你聽聽可以,以後別跟我提起。」

    他的身子擺正,抬起二郎腿,洗耳恭聽。

    「的確是初中時候的老同學,我那時是我們班的班長,他是副班長……」

    「那我這水平去你們班能當班主任。」

    「靳譯肯你要插話我就不說了,我初中成績真挺好的,要不然能考上北番?」

    「老婆我信,你繼續。」

    她再次順一口氣:「就,那時候男生女生之間不像現在介意這麼多,都是小孩子,誰管那麼多情情愛愛,也沒什麼人講小話,也沒什麼莫名其妙的針對,大家那個時候連初戀是什麼都不知道,整個風氣都挺好,我不是班長嗎?負責的事情就多,傅宇敖……他名字叫傅宇敖,他當時就經常留堂陪我,他體育很好,籃球打得特別棒……」

    說到這裡,靳譯肯又有話要插的樣子,龍七睨一眼,他憋著了,她繼續:「男孩子那個年紀都愛玩,但他特別有耐心,久而久之對他印象就比一般男生好一點,那時候暑假有分學習小組,他和另外幾個住得近的同學跟我一組,我們經常聚在龍信義家寫作業,他會帶吉他來,那時候我們也不喝啤酒,喝可樂,聽他唱歌,但是龍信義這個害人精,偏要裝大人從超市買一箱啤酒,結果完了,啤酒開到一半舅媽回來了。」

    靳譯肯低著腦袋,百無聊賴地用手指劃著名手機屏。

    「大家都不想被告家長,就想把啤酒藏起來,我讓傅宇敖把箱子搬到我的衣櫃,但是舅媽進門的速度太快,我倆來不及出來,大家乾脆把我們鎖衣櫃裡,龍信義撒謊說我去了超市,舅媽沒起疑,但她也沒立刻走,然後……」

    視屏另一頭,他抬眼,盯向她。

    「就,第一次喝酒,不太適應酒精的感覺,衣櫃挺悶的,傅宇敖也上腦了。」說到這裡為止,沒繼續往下,輕輕聳一下肩,盡在不言中,靳譯肯笑一記,腦袋斜著,特不屑的樣子:「親你了?」

    「就那一次。」

    「你初中這麼好追的?」

    又往屏幕扔一紙巾團:「苦著你了是吧。」

    「你知不知道你老公初中牛逼成什麼樣?你在那兒那麼輕易就被一個小毛孩親了。」

    「我還真不知道,你的初中我沒參與也不感興趣。」

    頓了頓,他問:「親你哪兒了?」

    「當然是嘴。」

    他的胸膛口起伏了一下。

    「親多久?」

    「哪還記得。」

    「伸舌頭沒?」

    「沒,」她重新拆一根棒棒糖,「你以為誰都是你,第一次就占女孩兒那麼大便宜。」

    「這就你初吻,你房間的衣櫃?」

    「你初吻還在漏水的賓館房間了,誰比誰高貴了?」

    這麼一句反嗆,把靳譯肯嗆服,他笑嘻嘻,她白一眼:「那還是我初夜,相比較還不如我房間的衣櫃。」

    「之後呢?談了?」

    「沒,我們從衣櫃出來後,誰也沒提這件事,我還真等他等了三天,想著怎麼著也給我一個解釋吧,誰知道三天後他突然不來上學了。」

    「為什麼?」

    「老師說他轉學了,好像他本來就是借讀生,臨近中考,回原籍所在地的學校備考了,好,這段故事結束了,之後跟他再沒聯繫,我接下來的青春就全部由你攪和了。」

    「所以人親完你一句都沒說,拍屁股走人,還害你巴巴等了三天。」

    「對,他剛轉學那段時間,我還以為他是為了躲我。」棒棒糖在指間晃,她看靳譯肯,「滿意了?一點曖昧都沒有,一點舊情都不可能復燃,我還有點想打他。」

    他這會兒不說話,翹著二郎腿,安靜看著她,良久,說:「我當時要是在就好了。」

    指間晃著的棒棒糖緩緩停下來,她看屏幕,靳譯肯凝視她,眼神有點濃烈,搞得她心跳得有些快:「你當時要是在,想改變些什麼?」

    「算了,你那學校太普通,裝不下我這尊大佛。」

    真的是正經不過三秒,好好的煽情一秒破功,她拍桌:「煩死了!」

    把視頻頁面往一邊擱,噼里啪啦地在鍵盤上打字,他問:「你這又忙什麼呢?」

    「不關你事。」

    大概是手邊劇本的原著小說被他看見了,他說:「還開始看法語小說了?」

    鍵盤上的手指一停。

    靳譯肯仍在那邊悠哉坐著,一副特別閒的樣子。

    「你一眼就認出是法文了?」

    「你當我文盲?」

    「北番沒有開法語課。」

    「末班的學生才只學北番教的東西。」

    往椅背一靠,龍七這會兒都能看見靳譯肯身上散發的尖子生光芒,特別亮,特別耀眼,他還來一句:「我高中以前的暑假都是在法國過的,我外婆是半個法國人,法語是我的第三母語,你還想聽多少證據?」

    「那你最近忙嗎?」

    一直慢悠悠轉著的椅子停下,他手頭動作一頓,抬眼看她,她接著說:「我這兒有一段法文劇本,你不忙就幫我翻一下嘛。」

    酥得不行。

    他不回話,盯著她,保持坐姿,連人帶沙發緩緩地往後退,一副打量她滿腦子什麼壞水的樣子,三秒後,她等夠了,捋頭髮換語氣:「靳譯肯你干不干?」

    「你急著要?」

    「就說你干不干,一句話,不干我就掛了,忙著呢。」

    他開始笑,笑得特別帥。

    又連人帶沙發靠近屏幕,手肘緩緩搭上桌沿,低低的嗓音漫出來:「干。」

    而後,與她對視,一秒都不放:「但有個要求,限你三天找到我送你的情侶戒,給我天天戴著,我才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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