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陰招
天邊第二道滾雷響起的時候,車廂內有一道光划過。
從後窗玻璃來,像是車前燈,隨後一聲巨響!車子被一股強勁的衝力撞擊,龍七和顧明棟一起滾下座椅,她用手肘撐住身子,小腹一陣痛,而顧明棟的頭撞到前座椅背,一時沒緩過神。車窗玻璃裂了道縫。
外頭傳來關車門聲。
合著雨聲,有人從車尾繞到后座車窗,一肘!窗戶「砰」地一聲碎裂!渣子夾著大雨濺入后座,那人的手伸進車廂,解鎖開門。
車門一開,顧明棟一下子被扯出去!
被人壓制在地上,一拳揍在臉上,打得那麼狠那麼利落,感覺把鼻樑都打斷了,龍七看過去時,看到的是毫不停頓給顧明棟第二拳的司柏林,雨勢兇猛,司柏林的肩身濕了一半,三拳揍爽之後抓著顧明棟的手臂將人提起來,砰地一聲撞車門上:「靳譯肯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念著你爸不動你,我不用,你全家三口人的單位戶籍甚至祖籍在我這兒一套不落地備著份,你再動一點歪心思,我連著你爸媽見一次打一次!」
嗓音低沉狠厲,一把公然明示的陰招。
顧明棟喘著帶血的粗氣,說不出話。
一鬆手,他整個人癱坐下來,猛烈咳嗽,司柏林緊接著開車門,看向龍七時,龍七也看向他,她的手還被皮帶捆著,捂在小腹處,額上發著冷汗,而腹部的血早已滲透毛衣,從指縫間漏出來,顧明棟那把薄如蟬翼的刀片沾滿血,落在車座底,亮著屏幕的手機旁。
「……」司柏林頓了一下,問,「他捅的還是被我撞的?」
「你。」
雨刮器左右運作,車前玻璃上的雨水一道一道地流過,視界一片朦朧,司柏林一手轉方向盤,一手將龍七的肩膀按住,車頭一個打拐駛向馬路,卻偏偏與一輛正要轉道進來的商務車頭對頭,車前燈照出對方的駕駛座,副駕駛上的狗仔愣了一下,第二秒立刻舉著相機對準這兒,司柏林虎得直接踩油門,商務車馬上認慫往後退,龍七按著刺痛的腹部,額頭的冷汗沾濕了頭髮,疼得一腳踩上他車頭前台:「開快點!!」
「開著呢老七。」
「廢什麼話直接撞啊!」
「這不撞著。」
「操!」
從嘴巴里蹦出的最後一個字就是這麼一句粗口,隨後看到滿手的血,一陣眩暈從心口涌到腦門,她連對司柏林交代一句的力氣都沒有,撅過去了。
……
等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醫院病房內。
雨還在下,深夜九點多的樣子,躺在單人間病房裡,吊著消炎水,穿著不合尺寸的病服,暈暈乎乎地往旁邊看一眼,司柏林這肇事傢伙算有良心,還在旁邊沙發里以一副懶散至死的樣子窩著,龍七將身子撐起來,發出了點動靜,他剛好打一個哈欠,慢騰騰地往這裡瞥一眼,手裡的手機轉了一圈。
他的手背上還留有打斷顧明棟鼻樑時烙上的傷。
而病床對面有倆男的站著。
第一眼以為是護工,第二眼才認出是倆跟拍她的狗仔,相機掛在他們脖子上,一副蔫頭喪腦的樣子靠牆站著,龍七又看司柏林,他眼皮都沒抬一下:「罰站呢。」
真是跟靳譯肯如出一轍的公子哥模樣。
後來按照司柏林的說法,這倆在她下計程車的時候就已經跟到頤明灣了,眼睜睜地看著她被顧明棟那個垃圾擄上車,還以為能蹲什麼桃色大新聞,全程都拍著,這就觸到他這條「情報界霸王龍」的底線了,所以把龍七搞進醫院後,他就去人新聞社把這倆正在加班排版的傢伙從裡到外「人道教育」了一通,又因為沒吃宵夜,拉著人出來請小爺他吃了一頓好的,最後蹲這兒思考人生,順便跟差不多到點兒醒過來的她道個歉。
睡一覺的功夫,做了挺多事,把人也教訓了把晚飯也解決了,此刻他跟前茶几上還放著一個保溫瓶,瓶裡頭是冒著溫熱氣的補湯,一勺一勺地,正往他的嘴裡進。
「我的呢?」她問。
「你說話中氣挺足的喝什麼湯,我剛才小魂魄都被你嚇沒了一半。」
「倒是誰突然開著車往上撞,好聲好氣地敲個窗不就完了?」
「誰知道你們進行到哪步了。」
「司柏……」抓著床頭櫃的紙杯就想往他那兒扔,但腹部刺痛一下,拉扯住她的動作,她倒吸口氣,摸到一層紗布。
「你讓他們出去站!」
粗口轉換成這句,司柏林喝著湯,抬眼向對牆,倆狗仔唯首是瞻,乖乖往房外走還隨手帶門。
「所以進行到哪步了?」
「再煩我燒了你家。」頓了頓,她補充,「你是怕我給他戴綠帽?」
「他綠帽多一頂不多,少一頂也不少。」
這句話真是里里外外多層意思,殺傷力也是滿滿當當,龍七一言不發地看他,他的眼皮仍懶洋洋地垂著,桌面上的手機屏幕亮著,他一邊慢騰騰地喝湯,一邊撥著某個號碼,說:「跟你商量件事。」
「顧明棟這個人我來收場,保證你再也聽不到他的消息,但今天的事,我不會跟靳譯肯提,你也別讓他知道。」
……
「我說弄死顧明棟是狠話,但靳譯肯要是知道,弄死顧明棟就不止是狠話了,他沒必要把人生報廢在這傢伙身上,」說到這,司柏林瞅她一眼,「你懂了嗎?」
「你是怕他知道你弄傷我吧。」
「你信不信我現在去外頭爆你高中和他鬼混在一起的料。」他秒回。
「你幫我聯繫到他就答應你保密。」她也秒回。
「哦?」司柏林腦子轉得特別快,「看這情況你倆是要完了?那算了,你跟他說也沒事。」
到了這一句,龍七沒立刻回話,視線瞄到他正在撥號的手機上:「你打給誰?他?」
「否則是你?」
龍七這回真把紙杯子扔過去,司柏林別了下腦袋,紙杯「噗」地一聲落沙發墊上,而她趁這會兒下床,拉著輸液架子兩步到他跟前,拿了桌上的手機就往洗手間竄,司柏林立刻站起來:「龍七!」
不理他。
關門抵住,背靠著門板聽手機,但手機那端的回應和兩個小時前一模一樣,不斷重複的語音留言,腹部因劇烈運動有些小疼,她捂著,掛斷電話,手速麻利地打開司柏林的微信找到靳譯肯的帳號,司柏林這會兒已經在敲門,她按著屏幕迅速說話:「靳譯肯你別拒絕交流,把我從黑名單里移出來!「
「他兩小時前就斷連了。」司柏林在外說。
「你能聯繫到他的!」
「我不能。」
「我不信!」
「我能也不會幫你。」
這句話音落下的沒三秒,她轉身開門。
門板撞出巨響聲,冒著一陣火氣和司柏林對視,司柏林不退不語,眼裡的意思卻直截了當,就是不幫,原則上的不幫,窗外雨勢浩大,屋內涼意逼人,她瞪著人,再將手機抬到嘴邊:「靳譯肯,這是最後一條你可能收到的我的留言。」
「我也不知道你會不會收到,反正站你這邊兒的人都不會幫我,我也實在找不到別的方式聯絡你了,我只想把所有的事情和感情好好地攤開來說清楚,這是我第一次特別認真地想對一段感情負個責任,你哪天心情要是好了,給我回一個電話,我等你一周,這一周里我不會關機,你只要來電話,我就來找你。如果一周之後你還是沒有聯繫我,我就算徹底明白你的心意,我也識相,以後再也不會……」
「嘀。」
語音留言時間到達上限,自動發出。
龍七沒有再發什麼,沒有續著剛才那句話接著說,她將手機鎖屏,盯著司柏林,給他。
「我知道我有多差勁,但至少給我個機會彌補,他要是有回應,「她頓了頓,說,」求你告訴我。」
……
……
……
司柏林走了。
半個小時後,老坪的電話急吼吼地來了,她在病床上發著呆,好久才接,老坪開口就是一聲心力交瘁的:「祖宗啊……」
「我知道。」她淡淡回。
「這還有一個星期就要進組了,所以你要怎麼辦啊,還能拍不能?」
「能。」隨後,問,「你怎麼知道的?又有新聞出來了?」
「新聞倒沒有,你有朋友給我打了個電話,讓人接你出院。」
司柏林。
她回:「傷口不深,拍戲你就別擔心了,也不用來接我,我自己能收拾。」
「行!」老坪顯然忙得要死要活,也或許是被司柏林用什麼理由搪塞了,對於受傷原因不細問,在喧囂聲中夾進一句收尾,「能進組我就放心了,前幾次活動費代言費和這次電影的訂金我已經給你結算了,你空了查收一下,該定定心了祖宗,早點走出來吧。」
掛電話。
又發呆了幾分鐘,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隨後腦袋裡回憶起老坪交代的事,機械性地看手機,用銀行客戶端登陸帳戶後,一串數字跳到眼前。
……
看了幾秒後,關掉客戶端。
又給班衛打過去一個電話,班衛在泡妞,周圍一堆鶯鶯燕燕聲兒,他的聲音混合在電音里,大聲回:「喲,七七!」
「我記得你有個朋友特別愛玩車,你現在還跟他聯絡嗎?」
「聯絡啊,人特別喜歡你,但你不是不稀罕嗎,怎麼?」
「如果我現在要一輛大牛,一周內提貨,他有本事幫我搞定嗎?」
「你找肯肯啊,他不是也玩車嗎,我那朋友可不一定精得過他。哎你有駕照沒啊,小牛適合你,大牛你恐怕開不動吧。」
大概是盛典演出結束後就通宵泡在吧里,根本沒收到關於她和靳譯肯已分手的消息,她只說:「我就是送給靳譯肯的。」
「我去,你這手筆挺大,不是聽老坪說你要買房嗎?」
「這事現在比買房要緊。」
「……」班衛那兒喧囂了一陣,聲音又擠回來,「你確定你預算夠?靳譯肯這是要生日了?哎我說,這一筆下去,這心思,沒幾個男人扛得住。」
「是吧,「她回,「多大的氣也能稍微消一點吧。」
「但一周內提車挺難的,除非有現貨,哎,」班衛突然想到什麼,興起,「你最近那戲是不是跟鄔嘉葵合作?」
隱約知道班衛要搞什麼么蛾子,她不應話,班衛接著說:「這妞特別難追,你要是能一周內搞到她的私人手機號給我,我這兒也保證幫你把車的事搞定,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