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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生理痛

    跟靳譯肯是結上樑子了,有句話叫不成戀人成仇人,他現在就是這種架勢,何況龍七剛出酒店就收到新狀態提醒,白艾庭更新了一句話:今天我生日。

    沒有裝作親切的表情也沒放任何照片,五個字一個標點符號,不是她的風格卻最接近她真實模樣,寫給誰的,什麼心情下寫的,一覽無餘。

    這一回龍七什麼也沒反嗆。

    她能嘲笑白艾庭虛偽,但不能說她蠢,女人總是敏感的,自己反嗆了這麼多回,白艾庭肯定嗅得出一分一毫,只是她出於某種原因不提或者縱容罷了。

    就像白艾庭現在肯定知道靳譯肯來見了她的。

    雨中的霧氣覆蓋到手機屏幕上,肩膀與鞋子都被淋濕,她收了手機抬頭看天,灰得很,就像第一次被靳譯肯帶進酒店時的那個晚上。

    一整夜都是雨聲。

    星期二天氣才放晴,體育課,班級解散各自活動後,大部分女生都聚到操場樹蔭下,龍七一人走上看台。

    她將手肘搭到護欄上,手中拆著一盒酸奶,一邊擺弄吸管一邊百無聊賴地看操場,看樹蔭底下的女生堆,再看女生堆里的董西。

    一顆足球就在這個時候猛烈地砸過來,龍七手裡剛拆到一半的酸奶脫手,隨足球一同掉到看台底下,她的手被砸得生疼,制服也被弄髒,皺眉看操場,靳譯肯在遠處一邊慢慢倒走著一邊看她,手上正做手勢讓人去撿球。

    「渾球。」她低聲念。

    旁邊有人向這兒走來的腳步聲,她看一眼,看見是卓清,倒吸一口氣,轉身往他的反方向走。

    可是卓清叫住她。

    她背對著他翻白眼,耐心稀缺地轉回身,他問:「有沒有砸痛你?」

    「又不是你砸的為什麼由你來問,讓那雜碎來跟我道歉啊。」

    說完繼續走,卓清再次叫她。

    「做什麼啊!」怒氣一下子從靳譯肯身上轉到卓清身上,聲音加大了度,跑到看台下撿球的男生抬頭往這兒看,不遠處樹蔭下的女生也注意過來。

    他的臉上有種無奈,還有一些因為惹她心情不好而產生的焦慮,龍七壓一口氣,降低聲音:「你還要跟我講什麼?」

    卓清沉默一會兒,最後話從口出,終究變成一句:「你手上的皮擦破了,去醫務室塗點藥水吧,自己去吧,你應該不想我陪。」

    這種狀態下的這種話自然使事態往優柔寡斷的方向發展,她說:「卓清你知道嗎,我最討厭的就是你心裡一套嘴上一套,你有必要那麼顧慮我嗎,原本到底想講什麼?」

    「我想講的你已經回答了,」他將手放進褲袋裡,「想問你到底討厭我什麼,還有,去年為什麼跟我分手。」

    隨後苦笑:「原來是太顧慮你。」

    龍七聽完,轉身走。

    出操場的時候經過樹蔭,女生正圍在一起輕聲討論事情,有討論她的也有討論卓清的,但隱約還聽見毫不相關的「生理痛」三個字,她回頭看,討論她與卓清的那幾伙女生立刻噤聲,討論「生理痛」的一堆女生正圍著另一個人說話。

    往前再走幾步,才從這視角看到女生群中的董西,她的右手正捂著腹部,在四周人的細語聲中輕輕搖頭,臉色比平時更白一些。

    龍七邊看邊朝那邊走,那一堆人正好在考慮是否送董西去醫務室。

    「我來送。」

    她開口的時候,風恰好停住,頭頂淅瀝瀝響的樹葉聲也停止,女生們從熱烈討論中抽出神,全看向她,她也剛好站到這群女生面前,場面陷入一種突如其來又無法言說的安靜對峙,唯有董西渾然不覺地看著地面,她單手扶著護欄支撐身體,似乎真的痛,痛得連那句話都沒聽到,自然不看她。

    「我也要去醫務室,」龍七敷衍性地舉起擦破皮的右手腕給她們看,「順路。」

    但是很快有人回:「不用了,我們倆送著去就好了,不麻煩你了。」

    話音里透露著對她的顧忌以及對董西的保護,隨後兩名女生打一對眼,扶著董西從龍七身前經過。

    「早不送。」她低念一聲,將手放回衣袋,走在三人的後面。

    醫務室在學校靠北的一處教務樓底樓,進去的時候,裡面只有一名姓陸的男校醫,董西先被扶著坐到床沿,兩名女生正要說情況,遲一步進來的龍七問:「顏醫師呢?」

    顏醫師是醫務室的另一位女校醫。

    被她這麼一問,兩名女生才發覺與男性醫生交流這方面事情的不便,陸醫師說:「顏醫生最近請產假,替補的女醫生下個月才能到,怎麼了?」

    他邊說邊打量董西,大概是看出了點情況,不等回答笑了笑說:「沒事,喝點紅糖水,留在這裡休息一會兒,實在不行的話我聯絡你父母接你回家休息,怎麼樣?董西。」

    她點頭。

    兩名女生扶她躺上床,蓋上被子。陸醫師接著看龍七:「你呢?龍七。」

    「給我一個創可貼就行了。」

    「手擦破了?」

    他握起她的手,低頭打量的時候,龍七也看他。

    隨後他給了她創口貼,兩名女生則回去上課,他泡紅糖水的時候,龍七在藥櫃前轉悠,他的話里依舊含著與生俱來的笑意:「還不走?」

    她不回話,從藥櫃玻璃的反光中看他的背。

    陸醫師轉過身,拿著紅糖水的杯子走向董西的床位,他將四周的床簾都拉上,隨後進入床位,龍七隔著紗曼盯著他的身影——他坐到床沿把董西扶起來,給她喝糖水,隨後再扶她睡下,替她蓋被子。

    他出來後將床簾拉緊,往龍七注意了一眼:「怎麼,想逃課了?」

    她依舊不答,低頭拆創口貼,將帶黏性的那一面貼到手腕破皮處,再用力一撕,破皮處創面變大,這過程中她只輕輕倒吸了一口氣,隨後轉身說:「好像感染了。」

    陸醫師看過來。

    端一把椅子坐下,將手遞給他塗藥水,董西這時候已經睡著了,龍七以單手撐著額頭,看他低頭塗藥的模樣。

    他的嘴角一直帶著笑意,問:「體育課你也想逃嗎?」

    「體育課在哪兒上還不是一樣。」

    他點頭。

    醫務室內氛圍安靜,只有轉椅轉動時發出的吱嘎聲和藥水瓶底與桌面相碰的聲音,董西的睡息很小聲,幾乎聽不見動靜,龍七說:「陸醫生。」

    「嗯?」

    「剛才你給她喝水的時候,可以叫我幫忙啊。」

    他頭也不抬:「你的手傷了,怎麼幫我。」

    「小傷,你剛開始不也看了,很仔細地握著我的手看了啊。」

    他塗好藥水,在她的手腕處吹了吹,說:「你很希望幫我嗎?龍七。」

    「當一個房間裡只有一位男校醫和兩名女學生的時候,我當然樂意去幫忙扶起生理痛的同學,而不是讓意識薄弱的她靠在男校醫的肩膀上。」

    龍七說這話時,語氣慢悠悠的,注意力如常放在自己的手腕上,陸醫生的手部動作頓了頓,抬眼看她。

    「陸醫生,我們這所學校的男女生比例是1:2,女生多出一半,你知道這會產生什麼結果嗎?」

    「嗯?」他這麼反應。

    「最愛傳小道消息的女生多了一半,所以結果就是,我們學校莫名其妙的言論通常比其他學校多出一倍,這當中就比如說,校醫務室里高高帥帥的男醫生其實特別喜歡跟女學生產生肌膚接觸。」

    話音落的時候,他手心的肌膚突然與她的手臂肌膚拉開微小的距離,不再緊緊貼著,也細微感覺到了他手心冒出的汗熱,龍七抬眼看他,他正將塗藥的棉簽放進垃圾桶。

    董西睡著,沒醒。

    他以開玩笑的口吻說:「看來她們對我的誤會有點大。」

    她也以開玩笑的口吻回:「是呀,她們還說我背後紋了一條龍。」

    他抬起頭來看她,龍七的傷口已處理完畢,她扭了扭手腕,慢慢靠著椅背坐著,絲毫不生怯地與他對看。

    不久,他又笑了一笑,形似皮笑肉不笑:「龍七你喜歡開玩笑,這個習慣不好。」

    「對不起咯陸醫生,我實在太無聊,對了我可以留到下課再走嗎,覺得身體有點虛。」

    回得很快,眼睛一秒不離地看著他的臉,手指則慢慢敲擊著椅子扶手。

    他首先從這種視線里退下陣來,起身說:「我去給董西的父母打個電話,龍七你可以留在這,但是下節課鈴響後你必須回去上課,否則我回來看到你還在的話,就得通知你的班主任了。」

    「好。」

    他走了。

    他走之後,龍七拉開床簾一角,將椅子輕聲搬到床沿坐下來。

    床簾是白色的,打光在董西的側臉上產生一種透明感,她襯衣的第一個紐扣鬆了,在睡眠的淺息中安靜地開著,龍七給她繫上。

    剛來的時候不是開著的。

    她嘆一口氣,系紐扣的力道很輕很細小,董西沒醒。

    之後就一直在這兒待著,董西睡覺,龍七看著她睡,將近大半節課後,下課鈴響,醫務室外傳來人聲。

    隱約辨識出多於兩人的腳步聲,其中有那個姓陸的說話聲,龍七在他們進來之前走到藥櫃的後面,沒讓姓陸的看見她。

    來者還有董西的父母,她從醫務室牆角的鏡子中看見兩人的模樣,一眼認出來是因為董西曾在校園帳戶上放過他們的照片,這對夫妻身上的藝術氣息比照片上還要濃,和董西極其相像。

    他們進入床位,輕聲念「西西」,隨後母親扶董西,父親替她穿鞋子,董西的臉依舊泛白,意識半清醒半模糊,被照顧得無微不至。

    兩人再與陸醫生留了幾句客套話後帶著董西走了,陸醫生送他們出去。

    人走茶涼後,龍七才從醫務室出來。

    已是中午,陽光照著那遠行的一家人,她眯著眼看,看得入神,以至於沒發現靠在醫務室隔壁牆口的人,她看了多久,他就看了她多久,隨後他將手裡的足球彈地上,隨著「彭」一聲響,足球由地面反彈到龍七裙擺邊,她倏地朝他看。

    「羨慕她啊?」靳譯肯的雙眼盯著她,單手放在運動褲口袋中,手肘的方向對著董西,慢慢說,「有什麼好羨慕的,她有的我也可以給你。」

    龍七收視線,把腳邊彈動的足球輕輕踢開,遙遙上課鈴聲響,醫務室樓前一片空曠,只有她和他兩人,她將雙手放進外衣口袋。

    「剛才卓清找我,問起去年為什麼跟他分手。」

    他刻意不說話,她繼續說:「記得你把我從龍信義家小區門口接走的那天晚上嗎,靳譯肯,我就是隔天跟卓清分的手。」

    「你當著我面發的分手簡訊。」他補充。

    「那麼你還記不記得我發完簡訊後對你說了什麼?」

    他微微斜額。

    「我說,我雖然道德不到哪裡去,但至少不做一個腳踏兩隻船的人,但凡我心理或生理上有了別人,絕對一刀把感情斬得痛快,只留該留的,而我既然跟你有了關係就必須跟卓清斷關係,絕不保持曖昧不清和藕斷絲連,你就好好看著學著吧人渣。」

    原話。

    靳譯肯只是笑,好像挺享受從她嘴裡聽到罵他的詞,也由於回憶起了卓清追她一年半卻被他一個星期就撬走了的「偉績」,難得樂意聽她繼續說。

    她這時扯回話題,說:「我不是羨慕董西,靳譯肯。」

    陽光斜照,灑在靳譯肯和她的肩身上,上課鈴聲響第二遍,她在這陣尖銳的鈴聲中看向他,繼續說:「我是想要她。」

    ……

    「就像你以前想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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