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家境
靳譯肯所住的小區,龍七認識。不但認識,還在那兒住過一個禮拜。
但是周五晚上回去後,她打開校園網帳號的對話框,首次向董西發了一條信息:朗竹公館怎麼走?
董西的頭像在九點之後才亮,隨後對話框頂部出現「正在輸入」的字樣,那一刻的心裡很癢,特別癢,龍七對著屏幕撐起下巴,食指三不五時地敲著臉頰。
沒過半分鐘,董西回覆:你住在哪裡?
她回:湖甯小區,甯峽路550號。
三分鐘後,董西發來一張從甯峽路到朗竹公館的詳細路程表,龍七緊接著打字:你幾點去?
董西並沒有很快回,對話框頂部也沒有輸入字樣,猜測或許是暫時離開了電腦,直到十分鐘後對話框才收到消息。
——你幾點來?
董西沒回幾點去,而問幾點來。
這一次沒有秒回,龍七倒了杯水,一邊看著這四個字思量,思量好後打出一行字。
「我十點到,對那兒不熟,一起去?」
半分鐘後,董西回覆:嗯,那我等你。
「那我等你」這四個字看在眼裡,也在耳邊開成一朵花,脆生生的。
結果一整個晚上都像躺在雲端上一般無法入睡,直到周六上午九點半到了公館門口,見到董西本人。
約的是十點,九點半卻已見她等在門口的青石璧前,龍七讓計程車開到斜對面的一個花圃地帶,下車時董西的視線剛好掃過來,她快速趕到一塊假山石後面背靠著。
只是剛這麼做心裡就覺得孬,倒抽一口氣,握拳的右手躊躇不定地擊打左手掌心,轉頭往門口瞄一眼,迅速收回來。
再吸一口氣。
吸完後再看一眼。
再靠回假山石上。
又吸氣。
「餵。」
循環往復的準備工作終於被身側躥出的聲兒打斷,龍七回身看,碰上男生懶洋洋的視線,男生穿家居服,左手提著早餐袋,右手拿著半塊素食三明治,一邊瞅她,一邊慢慢做著嘴部咀嚼運動。
司柏林。
這個司柏林是靳譯肯的鄰居,穿一條「賊匪褲襠」長大的損兄弟,龍七住靳譯肯那兒一禮拜就見過他四次來靳家的冰箱刨吃的,也帥,很顯眼的那種帥,腦子特別靈,虧了這點才跟靳譯肯混這麼多年沒被帶壞,甚至還時常看不起靳譯肯那種招搖的壞,靳譯肯喚他「奸商」。
反正兩人互相使壞,互相都在對方那兒吃過不少虧,靳譯肯今天生日,他卻還穿著一套家居服杵這兒吃早餐,擺明又是剛絕交過,龍七回他:「幹什麼?」
「你在幹什麼?」
「你就當沒看見然後繼續吃你的早餐走進去。」
他的眼睛往公館門口慢悠悠瞥一眼:「看她哦?」
說著咬一口三明治,繼續咀嚼。
「她很難把。」
司柏林一說出這話,龍七立刻朝他看,他這時往旁邊踱兩步,一臉「窩巢這就被我猜到了」和「小爺簡直太聰明了」以及「不要緊我理解你們」甚至還有「靳譯肯這貨完蛋了」的細微表情變化,龍七伸手指向他:「司柏林你要是摻和這事兒我倆絕交。」
「我都不知道我跟你交過。」
他邊說邊恢復懶洋洋的表情管理狀態,看來對這事兒也沒多大興趣,龍七趕在他之前走出假山石堆,他繼續吃著三明治慢慢地踱,一副快懶死的樣子。
遠處的董西看到了她。
龍七到她面前後,腳步慢下來,董西的手放在身後,眼睛看著她的,長發在風中微微地揚。
「嗨。」
「嗨。」董西輕輕回。
龍七問:「他們開始了嗎?」
「應該開始了。」
對話很乾,生搬硬造地很,龍七表面笑,嘴裡咬自己的舌頭,反而是董西順其自然說:「我們進去吧。
朗竹公館很大,別墅之間間距寬闊,自帶種滿綠林的獨立庭院,算是市內數一的豪宅區,以前靳譯肯帶她出行的時候從不避人,他說在這兒住的人比這兒的保安還少,而保安從不嘴碎。
那時候他的爸媽出國度假,家裡只有他和他弟弟。
「他家在幾號?」龍七問。
「68號。」
……
兩人繼續走路,又走了一會兒後,董西說:「我和他的事,你知道吧。」
龍七看她,不差一秒就聽出攤牌的意思,繼續看著前方走路,不自主將雙手放進衣袋中:「嗯。」
董西的手始終放在身後,龍七應了之後,她也依舊低著頭,任風吹開前額的劉海。
「你怎麼看這件事?」
「沒什麼看法。」
剛說完,補充:「個人有個人的選擇。」
董西點頭。
隨後,肘部輕輕受力,龍七後知後覺地側頭,看到董西將手握在她手肘處,不是女生之間要好的勾肘,不是那種感覺,而是一種說不清的信任感,她的左手依舊背在身後,而右手輕輕地握在龍七肘部,五指幾乎沒有力量,很軟,龍七走一步,她跟著走一步。
這種感覺讓人腳步變慢,仿佛越慢越好。
可是氣氛在接近靳譯肯家時被打斷,別墅里隱隱傳出吵鬧與樂聲,靳譯肯剛好出庭院,他在龍七看到他之前就看到了兩人,口氣不好地喚一聲:「董西。」
手肘處的軟糯感瞬間消失,董西將雙手都放回身後。
「過來。」他說。
那種語氣當真冒著點火星子,他說完就進屋,等都不等她,董西慢了幾秒,卻仍然向他走。
龍七當時忍著沒說話。
靳譯肯的爸媽不在家,一進別墅就是一股很吵的樂響,她沒見到董西,門庭處幾個尖子班的女生正聊天,看見她,立刻轉頭朝客廳走。
客廳和後院的游泳池聚著許多人,二樓相對人少,可是二樓有卓清,她沒上去,在一樓找了一圈仍舊沒找到人,倒是口渴,熟門熟路地到廚房冰箱裡拿了罐冰鎮的啤酒。
「龍姐姐,你來啦。」
才剛喝著就聽到身後這麼個聲音,她差點對著洗手台噴出來,回頭,看見靳譯肯的弟弟靳少暠,他比上個暑假見時高出半個頭的樣子,在初一生里算拔高的了。
龍七被嗆得咳嗽,他抽了張紙巾給她。
這孩子原本不是這樣,龍七剛來時他還把她當小阿姨一樣使喚,她懶得理他,後來靳譯肯和她辦事兒時忘記關門被他打攪過一回,孩子小,嘴挺皮,當晚餐桌上就對龍七蹦出「hooker!」這詞來,被靳譯肯拖到陽台暴揍了半小時才哭著改口叫龍姐姐,從此見到她就打哆嗦,待客禮儀規範得跟見親祖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