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果兒(1~5)
太久沒更正文,寫了篇之前欠給讀者的定製同人文。
這篇文是按照去年微博上北番高中期末考得第一的Uncover-Y同學的要求定製的,原要求:龍七x司柏林cp,肯七是如何背著柏林勾勾搭搭在一起的,點名雅子與段爺適當做客。
本文背景是以假設龍七當初考上的是司柏林所在的上譽國際高中,而不是靳譯肯所在的北番高中為基礎展開,相當於另一個平行世界中沒有遇到白艾庭的龍七,會活成的樣子,發生的故事。
本文與正文毫無聯繫,不要交叉聯想,純屬娛樂之作。
本文爭取四萬字內完結,前兩萬字免費,看客隨意。
感興趣的可以搜一下BGM配合食用(其實我強烈建議要聽BGM)
主題BGM:髒手指—我也喜歡你的女朋友
第2部分BGM:宮閣—我想你了
第3部分BGM:Like A Mercedes—劉柏辛Lexie
第4部分BGM:自行搭配
第5部分BGM:在我想起來—李代沫,吉克雋逸 (靳譯肯車內放的英文歌:Give It up Now—Kingsfo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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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果兒
1
雜誌社的面試回復還是沒過來。
九月的第一場雷雨和午自修的鈴聲一起來,尖銳,磅礴,一個小時後,夏末的悶熱才被帶散一些,手機在陽台的檯面上躺著,一百四十二分的數學卷也在檯面上躺著,被濕熱的風吹起折角,悉悉索索響,霧子說怎麼樣,面試過了沒,手臂搭上她後腰,拍一掌的力道弄得手腕一抖,筆下正寫的字滑了一撇,龍七吸一口氣,不抬頭,嘴巴動:「我弄死你喔。」
「忙什麼?」
冰鎮過的酸奶放上檯面,插上吸管,小指一推,推到龍七手邊,她才幹脆放筆,拿著酸奶轉身,和霧子一起背靠陽台:「模仿教師評語。」
「你這次開學考分數那麼高,老朱能不給你評好點兒?」
「說我聰明,又說我玩心重,高三了得好生看管免得功虧一簣,你說這能讓我媽看?」
「定的什麼時候去日本?」
「十月初。」
「錢湊齊沒?我借你點?」
「這不面著試嗎,不用,多拍幾趟就齊了。」
霧子又說:「還費什麼心思改評語,給柏林三分鐘,他能讓老朱親手改你的評語,你家龍女士想看什麼就寫成什麼樣。」
「懶得搭理他。」
……
「吵架了?」
陽台上的學生來來往往,零零散散的目光都短促地落在兩個高挑的身影上,她倆的制服裙擺隨著風輕輕擺,龍七撥頭髮,腕上繫著的紅繩順勢往下滑,皮膚比白襯衫還白:「吵都吵不起來。」
「你們兩個別是處膩了。」
「我倆這算處過嗎?」
霧子慢悠悠側頭,龍七也看她。
「開什麼玩笑?」
食指和拇指握著吸管頭,龍七仍看著霧子,邊看,邊用吸管戳著酸奶:「我都想不起來他是為什麼跟我在一起的。」
沉靜三秒。
霧子說:「要聊聊嗎?可以陪你。」
「不用。」
「真的?」
「真的,」吸了半口酸奶,被風吹得眯眼,聽到陽台東側的嘈雜,看向那兒圍著的一堆人,額頭一撇,「幹嘛呢?」
「搶場地問題。」
霧子也用吸管戳著酸奶盒子,往東側閒閒地看:「操場南邊的籃球場午休時間歸初中部,規矩這麼立著,但昨天五班的賈俊平帶人占地兒了。」
「學校立的規矩?」
「柏林立的。」
手腕上的動作一頓,任風吹頭髮:「搶誰頭上去了?」
「不知道,但好像也是個小祖宗。」
話音落的時候,視線從霧子的臉移到霧子身後。
來來往往的學生都往旁繞一點,司柏林就在中間的道兒上走來了,邵陽和李爾聞這麼些大高個子的刺頭都跟在他身後,他插著兜,拿著半片沒吃完的吐司,倦眯眼,臉頰緩緩地動,正慢條斯理地往陽台東側走,身段筆挺,帶點兒懶,因為霧子打招呼而看過來一眼,隨後視線落龍七這兒,額頭朝陽台嘈雜的那一方斜去:「有熟人?」
「五班的?」龍七回,「不熟。」
問他:「你攢的局?」
他沒張口,繼續走,龍七就看見他的後腦勺點了點,她看回霧子這兒,翻一白眼,霧子笑:「這不是問你有沒有熟人了嗎,要有的話還不是讓你先保人。」
「稀罕死了。」
「剛開始可不就稀罕他對你半搭不理這腔調。」
但龍七沒想把自己搭進去。
司柏林這人,帥是真的帥,有趣也是真有趣,和他做朋友的時候喜歡死了,覺得跟他談個戀愛賊有意思,真談上了就是另一回事,怎麼做朋友和做女朋友沒有一點差別不說,反而還因為這層關係有了種相敬如賓的感覺,撩是她撩的,進攻也是她先進攻的,司柏林這人直得很,問他煩不煩她,他說有點煩,問他那還見不見,他說見著吧,她說那怎麼辦表白過了再見就尷尬,司柏林說那你過來,陪我喝湯。
然後就沒了。
然後就沒了!
真的就只是喝湯而已。
她到現在對霧子的說法都是,那晚她留宿了。
否則對不起她這張全校男生都喜歡的臉。
擠進走廊東側的人群時,看見五班那幾個大高個兒男生背靠牆面,呈一排站列,垂著腦袋,蔫兒吧唧的,只有為首的賈俊平還昂著頭,額頭布滿汗,校服襯衫也被汗浸透了,極不服氣的樣兒,龍七手指間的吸管搗騰酸奶,「恪」一聲響,排列站的男生循聲看過來,她的左手腕掛在霧子的手臂上,事不關己地看著,漠然的視線和賈俊平對上那麼一下,這貨臉才唰地一下紅,從耳根紅到脖子,隨後那腦袋就漸漸垂了下去。
「又一個被你荼毒的。」
霧子在她耳邊輕聲說,呼出的氣撥得她耳朵癢,她斜了斜額。
賈俊平的對面站著一個穿初中部制服的少年。
挺高的個兒,長相俊冽,竄著點頑劣的皮勁兒,眼睛裡頭的精氣神足得很,一看就是個優生富養的混世小霸王,右臂夾著籃球,正聽著旁邊同是初中部的小兄弟講話,他身後那群小孩都怯怯的,唯有他身板挺直,正視著高出他一個頭的賈俊平。
「小朋友還挺有意思。」她慢慢地撇頭,評戲似的對霧子說。
「初中部的小天才。」
「有多天?」
「反正很才。」
司柏林好像聽到她跟霧子這種絲毫沒有語言組織性的對話,回頭瞥她倆一眼,龍七也看他,他的臉頰仍舊緩緩動著,品完了最後一口吐司,才不予置評地轉回頭,朝那少年抬了抬下巴,額頭斜向排列站的男生:「你來認。」
周遭的嘈雜終於降下來,逐漸壓成一片落針有聲的安靜,少年說:「柏林哥,你站哪邊兒?」
這話腔一出口就知道這小孩上道,不怕事兒。
好像也不是上門告狀的,而是被司柏林叫過來的,所以也不清楚這會兒是個什麼情況,要先摸摸門道,司柏林慢悠悠回:「我站理。」
哪有什麼理不理,只有自己人和外頭人。
龍七可太清楚司柏林這護短勁兒,這一回一答就像演給外人看的,隨後他的下巴又朝成排站的男生一指,眯眼,開虐:「哪個搶你球?」
交頭接耳間,龍七懶洋洋問霧子:「這小祖宗叫什麼?柏林管這事兒。」
「靳少暠。」
少年的眼神指向賈俊平身旁罰站的寸頭男,司柏林看過去時,寸頭男立刻說:「對不起對不起……」
「哪個推你朋友?」
繼續問。
「很牛?」龍七的腦袋挨著霧子的。
「自己也牛,但哥哥比較牛。」
少年身後的小兄弟怯生生地指向排在尾巴的一個矮瘦男生,那男生滿臉憋紅,頭如搗蒜:「我手賤我手賤……」
「哪個對你說,他操你祖宗八代?」
司柏林插著兜,徐徐地,問第三個問題。
僵冷的氛圍中,龍七吸著盒子裡最後一口酸奶,看霧子,霧子反問:「柏林沒帶你見過?」
少年看向賈俊平。
「他哥哥是北番的靳譯肯。」霧子看著局面,回,「也是個神,四捨五入,靳少暠算司柏林半個弟弟。」
而司柏林斜了斜額,邵陽和李爾聞這倆大高個子就過去把賈俊平整個兒架起來,鉗住人後脖子,周遭一片低噓聲,少年身後的小兄弟都往後縮步,賈俊平倒吸一口氣。
「你哥說,他罵你家祖宗幾個字,你就打回幾拳,我看著,」司柏林悠悠講,「你要下不去這個手,你哥還說,今天放學回家,他就打爆你的頭。」
2
傍晚五點,雲里又有滾雷。
最後一節晚修課,關於午休的風波余勁兒還沒過,老師在黑板上留作業,前後組聊天聲悉悉索索響,講的都是五班的賈俊平有多慘,而龍七在回雜誌社剛發過來的面試反饋,膝蓋抵著課桌桌沿,拇指在屏幕鍵盤上徐徐地敲打,嘴邊銜著Pocky的巧克力餅乾棒,隨著面頰緩慢地動,餅乾棒一點點變短。
前桌的在打鬧,波及到她這邊,課桌一動,垂在手臂旁的長髮也一晃,她抬眼,前桌正舉著手機的男生也忙裡偷閒瞟她一眼,隨後被她咬剩的餅乾尾巴咻一記打中腦門,男生悶吃一痛,課桌又被她一踩,撞他椅背,她說:「把手機還回去。」
前桌的女生終於從男生手裡搶回手機,而伏首在講台上的女老師突然抬頭,課桌上的張牙舞爪一秒間收到桌下,龍七的膝蓋仍抵著桌沿,保持坐腔,女老師看著她,她也看女老師,兩秒後,女老師的粉筆頭往她前排一扔:「搞什麼啦,要不要高考了,周考卷子及格沒有啊張琣凡,你又考了幾分啊尤翊,聰明得不要上課了啊?」
前排兩人腦袋縮著。
「手機都收收好,」女老師低頭,訓聲放柔,「等下你們班主任過來沒收我不管的。」
放學鈴一響,前排的尤翊就往張琣凡背上打好幾巴掌,憋了半節課大招似的,龍七收書收包,嘴裡銜著第三根巧克力棒,經過前排時把剩下的一大包放尤翊桌上:「留給你。」
「你跟我們吃晚飯去不?校門口新開的冒菜館好像很好吃呀。」
「我吃過了。」
尤翊看桌上的大半包巧克力棒,又看她銜嘴裡那半根,張琣凡得空說:「以女神為目標減減肥吧肥豬。」
然後又被尤翊打得像只猴子一樣滿教室亂竄。
龍七出教室前門,剛好碰上從隔壁班後門出來的霧子,也放學了,像等一會兒了,兩人在樓道里走,身段都高挑,周遭經過的學生都矮一截兒,霧子手裡拿著一滿是日文的小瓶,環著手臂看,邊看邊說:「李爾聞和柏林已經先去了。」
「我知道,他跟我說過了。」
「你們文科班現在都放這麼晚嗎?」
「對啊,很煩。」
正碰上張琣凡被尤翊追打,兩人分別往左右挪幾步,追罵的兩個人在中間一陣風似的過,日文小瓶裡頭的藥丸碰撞,粒粒響,龍七看一眼:「什麼東西?」
「美白丸,之前拍片的化妝師幫我帶的。」
「管用?」
「剛吃上,還不知道,你用不著,你白到發光了。」
「那明明你也用不著。」
「暑假曬黑了,就八月刊拍的那個海灘特輯,」霧子將藥品放包里,「要管用的話你這次去日本幫我帶點回來。」
「去成就幫你帶咯。」
「那你晚上來嗎?」
張琣凡被尤翊追打到第二輪,兩人中間又一陣風過,裙擺和長發往後輕微拂動,暮色的雲層里又滾一道雷,龍七抬手撥頭髮:「我晚上有拍攝,結束早就來。」
話落三秒,加一句:「其實打球沒什麼好看的。」
兩秒後,又側頭問一句:「那你去嗎?」
「李爾聞希望我去。」霧子說。
「你跟李爾聞好曖昧。」
「哪比得上你去年跟司柏林。」
「幹嘛矛頭轉我身上,」她指霧子,「你這個反應就顯得你很心虛。」
「明天雙休日,他們今天打完球肯定還喝酒。」
「喝酒跟雙休日有什麼關係?」
「他們這次的球局在朗竹公館,柏林家的小區。」
「那又有……」環著臂說著,說到第三個字時反應過來,看霧子,霧子也若無其事地看她一眼,她不著痕跡地回,「噢,那我今晚不一定回家。」
「那你家裡人來電話,口風照常是住我家咯。」
「嗯。」
霧子點頭。
拍攝時常兩小時,那場雨還是憋在濃雲中遲遲沒下,悶雷響得再多,晚間八點的氣溫也沒有比白天涼快多少,脖頸出的細汗滑到鎖骨,便利店的冰櫃咔一聲開,才有三四秒撲心的透涼。
拿了一盒酸奶和兩罐碳酸飲料,手機夾在肩膀和耳朵之間:「那你問問霧子和李爾聞想喝點什麼。」
「他們有人買了。」司柏林在手機那端回,話音裡帶著點喘,是打球間隙。
「那你還要點什麼?」
「你挑。」
「我挑的沒一次合你口味。」
「挑你不喜歡的。」
「弄死你喔司柏林。」
「想守寡?」
「我現在守活寡好吧。」
司柏林笑兩聲,但緊接著就沒搭理她了,聲音遠了一些,在跟兄弟說話,聊球,與此同時便利店裡也喧鬧了一些,三個女孩子很激動的樣子,一些「好帥」,「小區里」,「球場」的字眼頻繁出現在口齒間,然後看見冰櫃前的龍七,又多出一個壓低的「好漂亮」的字眼,和一句「會不會是一起的」,接著聲音更加輕了一些,輕到龍七聽不到。
便利店對面就是朗竹公館的正門。
她側頭,三個女孩子和她的淡漠表情對上眼,相互掩飾著移到另一個方向,裝模作樣地聊事,她關冰櫃門,對手機說:「掛了。」
便利店的自動感應門又「叮咚」一聲開。
一個很高的男生進來,穿著打球背心。
正趕上龍七收視線的時候,她轉身去便當區,而男生進來的時候,那堆女生徹底沒聲兒,他徑直朝她身後的冰櫃來,咔一聲開,動作利索地拿兩罐飲料,關上的時候,冷氣打到她的後脖子,她回身看,他又走去了零食區,一聲黑色的打球服,身板挺直,後頸有汗,左手插著兜,右手輕鬆拿著兩罐飲料,垂在身側,手臂上有運動過後的明顯線條。
球鞋很帥。
司柏林有一雙同款不同色系的。
收視線,她決定纏司柏林去幫她搞雙37碼的,然後從便當區拿一份飯糰。
在手心裡轉來轉去,看分量,看保質期,看配方,最後都換算成體重秤上的數字,想到未來幾天要拍的片,抬起手臂,手指穿過髮絲,撥發,輕微嘆一口氣,把飯糰放回架子。
結帳的時候,外頭又悶響了一聲雷。
長發散在肩膀與手臂間,穿著黑色松垮感的吊帶衫,有幾絲頭髮夾在肩膀的衣帶上,她用小指勾出來,抬起手臂,五指從側額順到後頸,把長發撥到一邊,但頭髮太滑,低頭看櫃檯前的巧克力豆時,又順著肩膀一溜滑下。
咔一聲響。
一打啤酒和幾罐飲料放上櫃檯,男生在她後頭排隊結帳,手臂碰著她的發尾,纏上了幾絲,她懶洋洋地往旁邊挪半步,纏著的髮絲滑開。
拿起的巧克力豆依然放回貨架,打開手機支付頁面,龍信義的電話這時偏趕巧地過來,櫃員剛舉起掃碼器,她把櫃檯上自個兒的東西撥到一邊,折開身子給後頭的人,回龍信義:「我結帳呢,有話快說。」
「嘿喲吼這態度,還不准問你一聲什麼時候回來了,晚飯還要不要給你留啊?」
「晚飯別留了,我今晚可能住霧子家。」
「什麼叫可能?」
頓三秒:「就是可能,字面意思。」
「那我這門留是不留?」
「看你晚上想不想被我叫醒咯。」
櫃檯幾聲嘀嘀聲,後頭人結完了帳,提著塑膠袋走,兩人折身而過,龍七的肩身挨到他的手臂,抬了下額,餘光只看到男生瘦瘦的下巴,隨即轉回身:「我忙,掛了。」
手機轉回支付頁面,手肘抵上貨架,她撐著下巴:「多少?」
而櫃員正把她的東西裝進塑膠袋,擺擺手:「不用掃了,結過帳了。」
她抬眼。
「剛剛你身後的男生說一起結。」
「誰?」
「你們不是一道的嗎?」
話音落,她側頭,便利店感應門剛關上,伴著一聲悶雷,男生已經走到轉角處,側影高瘦,耳機掛在脖頸上,提著塑膠袋插著兜,頭也沒回一個,兩步之後就消失在一堵牆後。
也沒多看幾眼。
轉回頭,收回撐下巴的手,她回櫃員:「噢。」
晚上八點半的夜場籃球燈光晝亮,一邊給司柏林打電話一邊走到鐵網門口,果然沒接,也果然看到正打得酣的一群人,都是超一米八的個頭,燈光直射,每個人的肩身都有光,黑色和紅色的隊服陣營,球鞋與塑膠地面摩擦,荷爾蒙氣息充斥全場,李爾聞和彭子都在,司柏林的手機放在場內的休憩區,霧子坐在那邊,高舉著,說:「這邊,七七。」
舒萌坐在霧子身邊,疊著腿,手放嘴邊,也嬌盈盈地喊一聲:「寶寶你來啦。」
「今晚誰請客?」她走上長板休憩椅子,塑膠袋甩到肩膀後,用食指勾著,打不上球的幾個男生一邊喝水一邊盯她的腿,嘴巴凹成「O」型,另一頭,其他球員各自帶的女孩兒稀稀落落地分散坐在長椅上,也往她看。
「廖寺彭穩了。」霧子說。
「請請請請請,」舒萌接,球場上又進一球,司柏林進的,動作帥得很,那些男生「嗷」一聲呼叫鼓掌,舒萌手放嘴邊,「廖寺彭你今兒臉丟大了!」
「靠!」穿著紅衣背心的彭子大汗淋漓地跑著場,向這兒撂一句,「李爾聞他媽的帶不動啊!」
「鍋別給我!」李爾聞緊著就伸長手臂回罵,「敢不敢承認一句你就是遜!」
就嚷了那麼幾句,又是一記猝不及防的進球,那男生步伐跟閃電一樣,動作乾淨伶俐,球落人落,穿的是黑色的打球服,回身後與司柏林碰一下肩,邊走邊笑嘻嘻地看向彭子,龍七看著那裡剎那間的耀眼眉目,司柏林也笑,彭子又罵一聲:「靠我跟我老婆說話呢,不帶這麼落井下石,哥們兒記著了!」
「廖寺彭你求饒你媽呢,」舒萌又喊一句,「干他們!」
然後還嫌不夠有威嚴,把身上背著的香奈兒小包一撂,站起來:「干靳譯肯和司柏林!」
司柏林和那男生都朝這兒看,兩人都搖頭眯眼吹低哨,渾然天成的混蛋樣兒,聯手嘲笑完舒萌,又一起豎左手向彭子比反V,再豎右手勾勾食指讓他放馬來。
默契感無敵。
「進球那個誰啊?」
吸管戳破酸奶盒蓋,她在霧子身邊落座,身子稍稍往後靠,手肘搭在高一階的台階上,夜風徐徐吹,頭髮輕輕揚。
「靳譯肯。」
……
「哦。」雲淡風輕應。
……
「他們很熟,怎麼我現在才見到他。」問。
「他一向暑假跟他弟在法國過,開學剛回來,」舒萌插嘴過來,從塑膠袋裡拿一罐啤酒,拉環,「寶寶你這個暑假才跟我們玩到一起,還沒見過他,我跟你說,他很壞的。」
話音剛落又補充:「他跟司柏林都很壞的。」
「都騙你買過單是吧。」
龍七說。
霧子笑。
「那倒沒有,就是賊壞,從小他倆就穿一條賊匪褲襠,道德感幾乎沒有,廖寺彭要沒我盯著早被禍害了,身邊的女孩兒那是一堆堆的,煩得要命。」
「煩什麼,彭子那麼吃你。」
「我一跟廖寺彭單獨約,他倆就來撩廖寺彭,睡個覺都怕一睜眼他倆就在床尾站著,」舒萌的手臂越過霧子,往龍七身上一拍,「你哪天跟司柏林玩兒的時候告訴我一聲唄,好歹讓他嘗一次這種中途打斷的滋味。」
龍七看她。
霧子一言不發地喝啤酒。
舒萌本來閒閒地撐著手肘,三秒後,意識到什麼,身子傾過來一些:「你們還沒?」
「不是,」低頭,吸管往酸奶盒子內搗了一下,龍七回,「我在想他的反應。」
「絕對好笑死了。」
然後舒萌又說:「你們平時在家裡還是在酒店,我可以推薦一些特別帥的酒店,有的在國外,你們就當度假咯,我大部分度假都是衝著酒店去的。」
「這個話題聊得下去嗎,白富美小姐。」霧子講。
「司柏林那金庫比我大得多,敲他啊。」
酸奶喝到了底,胃裡覺得泛酸,空腹過頭了,舒萌還在講話,龍七從身旁的塑膠袋子裡找水,一陣夜風吹過,袋子悉悉索索響,皮膚感受到風裡夾雜的細雨,而她的手指頓著,頭低著,看著此刻才發覺的,那塑膠袋裡,多出的一份飯糰和一袋巧克力豆。
反應過來,朝場中看過去,視線落那男生身上,偏偏他也正在看她,隔著半個球場,站在司柏林身邊,下巴滴著汗,胸膛輕微起伏,而司柏林正用額頭指一指她,說話,像在介紹她的身份,雲中又滾起一道雷,比之前任何一道都響,露天球場的照明燈光一明一暗,兩人的肩身也一明一暗,夜風裡的細雨又密了一些,他聽完司柏林講話,繼續注視她,不久後,斜了斜額。
龍七倚著長椅,也慢慢斜了斜額頭,兩人隔著半個喧囂的球場,完成一次初次見面的招呼,伴著電流不穩的照明燈,和雷電交加的天氣。
3
下夜雨了。
球堅持打到九點,彭子輸得底褲都快沒了,才認栽請客,場子裡沸沸揚揚的起鬨吹哨聲,李爾聞和霧子一行人先去夜宵的地兒了,龍七跟著司柏林回了一趟公館內的家。
他要衝澡換身衣服。
家裡沒人,只有一隻布偶貓在他的床上睡,龍七在臥室的沙發上坐著,屈著膝,撐著額,在舒萌組的臨時群里聊天,夜宵局約在海邊的一處燒烤夜排擋,離朗竹公館不遠,她們往群里發著菜單讓人遠程點單。
舒萌還特意強調要讓司柏林主點,大地主爺口味叼得人人怕。
彭子發語音問司柏林在磨嘰什麼,打電話都不接。
她打字:洗澡。
緊接著群里就以舒萌為首,統一回覆:你們忙。
微信不停閃,被這條消息刷屏,一群熟的不熟的都調侃,剛好浴室門開,司柏林洗完澡,赤著上身出來,手臂上還有水珠,下巴跟頭髮上也掛著幾滴,不忙著擦,正低頭看手機,邊走邊慢慢地打字。
打完,手機往床尾一擲,與此同時,微信一聲響,龍七看見他打破隊形,在群內剛發的一句:多點海鮮,不吃香菇。
……
群里以舒萌為首,又統一隊形回復省略號。
第二個打破隊形的是一個全黑頭像,帳號名「K」,發兩字:少辣。
然後話題被徹底帶走,群里人陸陸續續各自點單。
龍七看著他擦頭髮。
浴巾掛在他剛運動完的身板上。
一半蓋著濕漉而凌亂的頭髮,一半蓋著肩膀,她的腳垂在沙發邊,赤著的腳底無聲地磨著地毯,安靜地盯著他的背。
五秒後,說:「要不別去了。」
「為什麼,」他的動作一點不耽擱,拿床尾的上衣,「你不餓?」
「你想清楚了?」
「不然呢,」他穿完上衣,側頭撂她一眼,「留在這吃你嗎?」
結果還真麻溜地收拾完走人了。
朗竹公館到海邊夜排擋的車程一刻鐘,龍七在副駕駛坐著,沒講一句話,到達海邊停完車才終於爆發,把司柏林壓在駕駛座上,在他脖頸上嘬出一個不客氣的紅點點,嘬得他下車了還捂著脖子,像落枕一樣,她在副駕駛翻著白眼補口紅。
到地方的時候,大部分人已經齊了,一個並不大的海鮮夜排擋被自己人坐滿,司柏林的賊匪兄弟靳譯肯也到了,同是朗竹公館出發,開得比司柏林快,也換了一身衣服,擱風扇邊的一個座位上抬著二郎腿坐著,菜單放膝蓋上,他正看,手裡夾著煙。
很清爽,挺帥的。
舒萌的一些女朋友也來了。
各個膚白腰細大長腿的白富美小姐姐,跟彭子司柏林這邊的幾個球友有認識的,有不認識的,說說笑笑,互相介紹,互加社交帳號。
流水線走過一輪後,來意開始明顯,三三兩兩笑意盈盈地聊天,眼神卻都往靳譯肯和司柏林方向飄,司柏林還好,剛到就一頭栽進後廚選海鮮去了,靳譯肯單獨在位上坐著,手機擺在桌上,屏幕時不時隨著消息提示聲亮一下,他都沒看,專注看菜單,多的反應,也只是動食指撣了撣煙。
舒萌挨進龍七,說你別在意啊,我都跟她們說了,柏林有主,她們不會下手的。
然後又挨近一點,說:「她們這幾個女人太可怕了,我打不過,你放心,她們今晚都是衝著那傢伙來的。」
朝靳譯肯坐的方向指了指。
龍七跟他隔著一個座位的距離,那座位是留給司柏林的。
她也挨近舒萌:「你的小姐妹來了五個,五個搶一個,不傷感情啊?」
「她們一向這樣的,先撩先得。」
「他還沒女朋友?」
「這陣兒沒有女朋友。」舒萌先說這句,兩秒後,再漏一句,「他家給他配著一個,哎喲,那女孩兒,跟我玩不到一塊,特矯情,我不想未來跟他玩兒還老受白眼。」
「噢,所以打算肥水自家流?」
「我的寶寶們都猛如虎,一撩一個準,自從認識他和司柏林,都砍了各自桃花摩拳擦掌準備上,現在司柏林歸你了,剩個他,競爭激烈,誰都想把他生吃活剝了,」舒萌又挨近,快親上龍七了,「她們在我這兒賊不要臉,一問起那傢伙都是哎呀我老公今天幹嘛了,我老公在法國吃得好嗎,來之前練了好久讓她們改口呢,叫順嘴了都。」
「那就是老婆一號到五號?」
舒萌咯咯咯笑,笑完還趕緊回頭招待一聲:「寶寶們,玩好吃好啊!」
她們都沖舒萌「嘖」一聲,一副瞭然的姿態,都漂亮,漂亮得各有特色,滿身的自信與有趣,唯一共通點就是跟舒萌一樣有錢,其中一個纖瘦御姐型,叫周妲的,向龍七打招呼的第一個動作就是從寶格麗包里抽出一包女士煙,煙被放在精緻的皮革煙盒中,細長清香,這會兒場地里也是三三兩兩吐煙圈,熏得眼睛都睜不開,龍七撐著下巴:「不用,我不抽菸。」
「我們七七好寶寶,柏林都不讓她抽的。」
舒萌在兩人中間擺手。
「噢,」周妲點頭收回,抽一根,夾兩指間,「那你不介意我抽吧?」
龍七頓了一下。
周身煙氣濃重。
「你抽吧。」她淡回。
「你好漂亮。」周妲又誇她一聲,「司柏林是你男朋友?」
「他是。」
「服氣了吧?」舒萌說。
「服了服了。」周妲回,回得心不在焉,打火機嚓一聲起,視線折過龍七,往她身後瞟。
剛好身後也有動靜。
靳譯肯把沒抽完的一根煙摁進桌上菸灰缸內,隨後在隔壁的電風扇上摁了一個扭,電風扇的風向轉向,朝著龍七和舒萌的方向停,風力很大,瞬間把周身的一股子糟煙味兒都吹走,也把他的衣領吹得晃動,舒萌喊:「你熱就去室內吹空調啊,吹得我迷眼睛。」
「爺不想動。」
他頭也沒側一個。
拿過桌上的手機,手肘抵在膝蓋上,滑屏,開始看剛才一連串的信息,電風扇的風朝著他,也朝著龍七的方向吹著,他的頭髮和袖口隨風微動。
「你朋友什麼時候認識司柏林的?」她轉頭繼續跟舒萌聊。
「暑假之前吧。」
……
「噢。」她應。
然後舒萌又撞一下她的手臂:「你們今天來得有點早,我還以為不來了。」
話里的意思呼之欲出,舒萌還特指了自個兒的脖子,暗示司柏林脖子上那道紅暈,龍七回:「我說我餓了。」
「好傷心哦,我還以為你捨不得我。」
她笑。
霧子和李爾聞終於姍姍來遲。
進場地的時候正好碰上司柏林從後廚出來,霧子跟他撞上,朝他脖子看了幾眼,三人聊了一兩句後,一起過來,隨後舒萌就給霧子讓了位,她跟李爾聞坐在龍七的左手邊。
海鮮陸陸續續上來了。
但是霧子的話很少,情緒不高,龍七的膝蓋碰一下她的,她才回神。
……
「爾聞向我表白了。」
半分鐘後,她講出這麼一句話。
龍七正往碟子裡倒醬油,不驚訝:「遲早的事。」
問:「那你回了嗎?」
「還沒。」
「你常跟他走得近,他對你表白,我以為你會高興。」
「一張紙的距離。」
擠了點芥末,用筷頭搗了搗,她看霧子:「我聽出來了,你是不想捅破這張紙。」
霧子沒說話,撥了撥頭髮。
司柏林不知道什麼時候換了位置,跟著靳譯肯到隔壁彭子那桌吹牛逼去了,靳譯肯仍是抬著二郎腿坐著的模樣,側對龍七這桌,司柏林和彭子挨在他的椅子旁,兩個人估摸著又在商量使什麼壞水,彭子一邊聽司柏林的「吩咐」,一邊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線,隨後俯身到靳譯肯耳邊傳話,他聽完,側頭到彭子耳邊加了幾句料,彭子笑得更暢快,坐到邊上,在桌下往酒里摻東西,開始往男生堆里吆喝著激將。
「這三個人心理年齡加起來不過九歲。」
舒萌鄙夷。
「萌萌,」周妲說,「你倒是出點兒力好嗎,這不知不覺的是個男的就往那桌去了,我跟我老公話都說不上一句。」
「她老公誰?」霧子沒聽前頭的話題,一邊開啤酒罐,一邊看龍七。
她的下巴朝著前頭靳譯肯的方向抬了抬。
又指向舒萌的女朋友們,給霧子解釋:「老婆一號到五號。」
霧子抿了下嘴唇,欲笑不笑,龍七往她的腰上拍了一下,兩個人挨著,心領神會地笑一眼,霧子隨即轉頭對著周妲她們招了招手,友善地打招呼。
接杯舉觴間,桌上的手機響。
她看一眼,又是龍信義。
這會兒十點一刻,她放筷,拿著手機起身,霧子問她去哪兒,她說洗個手。
店家的洗手間在二樓,獨立單間,男女公用的,關上門後接電話,另一手開盥洗台的水龍頭,水流聲嘩嘩嘩響,龍信義的聲音夾雜在水聲中:「我就想起來說一嘴,你要是回來的話幫我帶點夜宵唄,我餓了。」
嘆口氣。
「你還在等我呢?」
「我打2K呢,說正經的,真餓了。」
「點外賣啊,說了我可能不回來。」
「你就瞎扯吧,哪次說可能不回來後真沒回來的,真有意思你,我看見你那閨蜜微博發海鮮夜宵了,你今天必須得給我捎點回來,哥等你啊。」
「隨便,餓著吧。」
咔一記掛電話。
龍信義回撥過來,她也秒速掛斷,手機咔噠一聲往盥洗檯面上放,關水龍頭,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隨後從裙兜里摸出一包小巧的女士煙盒。
抽一根,洗手台旁放著點香薰用的打火機,她拿過,嚓一記打火,點菸。
手插進裙兜,靠住牆面,凝視著鏡子,一言不發地抽著。
煙霧飄散。
就這麼出神了不過三分鐘,逼仄的洗手間很快就煙氣嗆人,聽到洗手間外由遠及近的的腳步聲,覺著自己占用這兒的時間差不多了,她滅掉連續抽的第二根煙,抬手揮了揮,擰開門把,推門而出。
的同時。
正碰上插著兜來的靳譯肯。
……
他的耳邊擱著手機,一看也是找清淨處聽電話的人,就這麼撞上從洗手間出來的她,裡頭的一團煙氣隨著她的步子漫出來,肩頭相擦,跟他之間差一個頭的距離,額頭正好挨著他的下巴,龍七抬眼,他也正撇頭,兩人的視線就這麼猝不及防電光火石地對上,他緊接著又抬眼看煙氣濃重的室內,不差一秒,看回她,一副已經知道她幹了什麼有趣勾當的表情,龍七沒出聲,用腳關門,把裡頭的煙氣隔絕得乾乾淨淨,而巨響的動靜似乎驚到了他電話那端的人,靳譯肯的左手插著兜,沒停留,繼續穩穩地朝自個兒的清淨處走著,龍七環著手臂走,聽見身後,他不動聲色地對手機那端說:「沒事。」
……
「一隻貓。」
4
回去後,舒萌那些女朋友有一半已經坐進彭子那桌,霧子和舒萌原地不動聊著天,她倆問她怎麼去這麼久,她說中途接了個電話。
「碰見靳譯肯了嗎?」
她搖頭。
坐下時,視線折過舒萌,看到入場地的靳譯肯,他該是打完電話了,閒庭信步地走回球友圈,沒往這兒看,龍七的眼神指過去:「這不在那兒。」
舒萌看過去,趕緊起身,雷厲風行留下一句:「你們吃著啊,我得去他那桌幫幫腔,否則我寶寶們準備吃我了。」
隨後這桌上就不剩多少人了。
霧子沒過去湊熱鬧,李爾聞在的地方她好像就避嫌,龍七說一句:「那你怎麼會選理科班?你文綜好,本來以為你會跟我一班的。」
「作業少咯。」
回得簡單,龍七沒繼續問下去,輪到霧子問:「柏林到時候陪你去日本嗎?」
搖頭。
「你就一個人去?」
「對啊。」
「一個人旅行也挺好的。」
「我不是去旅行的,我看個朋友,」她用筷子搗著醬碟,「她要結婚了。」
霧子側頭:「日本人嗎?」
「算半個吧。」
「我們這圈兒的?沒聽你講起過。」
霧子說的「圈兒」是拍片的模特圈,龍七搖頭:「在一個小區住過的姐姐,比我大六七歲,小時候我媽上班管不上我,把我放在她那兒照顧過,是我十歲的時候,後來她搬家了。」
「那你們怎麼聯繫上的?」
又搖頭:「其實沒聯繫上。」
霧子喝了口啤酒,轉向她,一副準備認真聽的模樣,她半撐著額頭,手指撩撥著髮際線處的小碎發。
「機緣巧合吧,在ins上看到一帳戶特別像她用的,在日本當老師,有男朋友,種了一院子的茉莉,十月份要結婚了,她的朋友還發了結婚地點,在東京。」
「沒聯繫上的意思,就是你沒跟她講,打算自己去?」
「我就過去看那麼一眼。」
「你可以直接問啊。」
「要不是多尷尬,要是的話,緊趕著要人家邀請我似的。」
「你倒是很小心嘛,」霧子講,「平時不見你這樣,怎麼這麼重視這個姐姐。」
「我小時候特喜歡她,到現在我都喜歡這種溫柔型的女孩子,」她把腦袋往司柏林那方向一撇,「他要不出現,我就跟女孩子過了。」
霧子笑。
「真的。」她強調。
「那我這種你喜歡嗎?」霧子問。
「喜歡,但沒感覺。」
「哪種感覺。」
「那種感覺。」
「你真在認真回答我啊,」霧子笑得更加好看,挨近一點,抓著她的手往自己胸口按,「我這麼軟你不喜歡?」
「哎你好像比之前大了一點。」
這一招霧子沒想到,笑著把她的手打掉:「你少來。」
隨後又往舒萌那邊一指:「那邊這麼多女孩子呢?」
龍七一邊用筷子夾生魚片,一邊看過去,周妲她們總算坐靳譯肯周邊了,但仍舊沒聊上,沒個互動的由頭,她們幾個只能靠著舒萌和彭子的搭腔說上幾句話,那傢伙悠哉地坐著,好像不知道這些如狼似虎的大小姐都是衝著他來的,自顧自地看手機,又好像知道,言談之間勾嘴笑一笑,眼睛從來不抬。
她本來以為長成司柏林那樣已經很難得了,結果碰到了和司柏林旗鼓相當的靳譯肯,校論壇上曾經有個討論她和霧子的帖子,標題蓋章「女神只跟女神玩,嬌嗔萌嗲都退散」,性轉放到司柏林和他身上,也貼切。
而且這兩人都一副不愛搭理女孩子的小爺腔調。
「她們的話……」
生魚片在醬碟里翻了翻,夾著,遞進嘴裡。
「坐李爾聞左手邊那個還……」
話沒講完,生魚片在嘴裡嚼的第三秒,感受到一股子直衝腦門的辣味,前戲慢,後頸十足,循序漸進地堵絕喉嚨口的話,那是活生生吞了一大口沒有攪勻的芥末,辣得她額頭冒冷汗,條件反射地放筷子,手背掩嘴,手肘抵著桌面,耳根通紅,眼淚都快被逼出來了,垂著頭半天憋不出話,霧子看出來,叫她屏住呼吸讓芥末味兒過得更快一點,她拿過霧子在喝的那罐啤酒往嘴裡灌,沒喝兩口,被酒液嗆得咳嗽。
那邊,靳譯肯看過來。
左邊的周妲正挨著他的肩膀講話。
他的腦袋側了側,旁邊的店小哥感應到,到他身邊俯身聽加單,很快,小哥就拿了幾扎冰鎮過的密瓜牛奶過來,每桌都分了一紮,那股芥末衝勁兒雖然過去了,但刺激得她一身汗,剛好喝得上冰牛奶,龍七「活」過來後,將額前的頭髮往後撩,往那邊撂一眼,對上靳譯肯看她的最後一眼,周妲撐著下巴在他身邊笑吟吟地講話,他則挪回腦袋,和司柏林彭子搭腔聊天。
司柏林這個玩咖,注意力全在那杯要哄人喝的酒上,一眼沒朝這裡注意,而那桌的女孩六個里有三個盯著他,眼睛裝滿光。
龍七把小哥叫住,說:「加一盤香菇炒肉片,送到那桌去,謝謝。」
十分鐘後,那道菜上桌後,司柏林才感知到懸在腦袋上那把「屠夫刀」,朝這邊看,彭子他們都秒懂,欲笑憋笑,她坐著,朝司柏林勾勾手指頭。
但緊接著被司柏林拉起手腕,扣著指,帶著進入熱鬧的這一桌,他每回喝點酒才顯得跟她親一點,拉她到桌邊,插著兜,另一手攬她腰,在她耳畔說一句:「玩個遊戲。」
肩膀受力,她被司柏林摁著坐下。
他又抽出旁邊的座位,讓霧子坐下。
遊戲是舒萌主張玩的。
可憐的「紅娘」,總算絞盡腦汁替她的寶寶們想出點花頭來了,攛掇著彭子把人都聚攏,圍著一張大圓桌坐,每人面前擱一空酒瓶,聽她說:「是這樣的,彭子今天球爛,丟臉了,請客了,大家吃好玩好就好,但是呢,也有句話叫吃人手短不是……」
說到這,眾人起鬨拍桌,舒萌乾脆站到椅子上:「聽我說完!吃了姑奶奶的東西就是姑奶奶的人,姑奶奶今天耳朵癢,就想聽點有意思的,哎呀放心玩兒,對你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我就問叄問題,問完你們各自該幹嘛幹嘛去,到時別感謝我!」
然後握起桌上的空酒瓶,示範:「你們也不用說話,就用這個酒瓶來答,我問出的問題只有兩種回答,是或不是,是,這酒瓶就這麼立著,不是,就把酒瓶放倒,我也就清楚了。」
「老婆,請發問。」彭子一臉狗腿樣。
「那好,就這麼開始了,第一個問題,」舒萌仍站在椅上,也是喝大了,攥著個酒瓶當話筒,「在場各位,有沒有覺得自己魅力超絕,萬丈光芒的?」
什麼破問題。
霧子笑了笑,一桌的男生很有表現欲,沒一個把酒瓶放下的,反倒有幾個比較謙虛安靜的女孩子把酒瓶放倒,笑眯眯地掩了掩嘴。
司柏林沒放,靳譯肯沒放。
龍七靠著椅背,膝蓋抵著桌沿,也喝了點酒,酒勁兒醞釀情緒,側頭看一眼司柏林,隨後用指頭彈自個兒面前的酒瓶,瓶子噗通一聲倒下,極其故意,舒萌嬌嗲地指過來:「寶寶啊你還讓不讓人活了?」
「下一個。」她催促。
「好啦第一個問題給你們熱身的,下一個要real哦,每個人看一眼這桌上坐的人,看看哦,」舒萌用手指掃一圈整桌,「好我要發問了,這一桌,有沒有你們喜歡的,有一丁點好感的,想要再深入了解下的異性,有就立杯,沒就放杯!」
好了,氣氛算是循序漸進地來了,舒萌的那幫小姐妹或撐著下巴,或靠著椅背,都笑吟吟地將杯子立起來,女孩子的秘密青睞總是能點燃某些硬如磐石的心,一撥男生蠢蠢欲動,焦點都集中在這群鑽石單身姐妹團身上,而她們的眼睛都落花有意地盯向靳譯肯。
他的手肘抵著桌沿,正用筷子撥著冷菜碟里的花生吃,臉頰徐徐地動,沒有去碰一直立著的酒瓶。
所以是有。
海風穿過木棚,吹得皮膚上絲絲涼,心口被酒精燒得熱,龍七把酒瓶豎起來,沒有懸念,司柏林沒有去動他的瓶子,但他好像一副不想再參與的興意索然感,斜腦袋,到她耳邊落一句:「我去結帳。」
而他對舒萌和彭子的說辭是上洗手間,走時又分明看到他拿了右手邊靳譯肯桌上的手機,又是一招坑兄弟,龍七沒作聲,靳譯肯沒察覺。
旁邊,霧子也沒有把酒瓶放下。
對面,李爾聞的酒瓶立著,望著霧子這裡,挺緊張,表面看他沒什麼異色,但胸膛明顯起伏。
舒萌不知道她這一招不止讓姐妹團柳暗花明,也讓霧子這邊氣氛微妙。
她接著高舉手,豎起三根手指頭:「好了!剛才問的是有沒有感興趣的異性,現在第三個問題,你們覺得,自己心中這位異性,有沒有可能對你也有興趣,有就立杯,沒有就放杯,前兩輪一直放著杯的可以走了,坐到隔壁桌繼續吃去!沒你們的事了!」
其實就是篩掉一些沒有兩情相悅的人,緊接著可能還會提問,範圍越來越小,氣氛也會越來越曖昧,司柏林走得特別聰明,這種遊戲對情侶來說沒有什麼意思,但是偏偏龍七玩進心裡去了,她的手握著空酒瓶,看著司柏林的空位。
咔噠一聲。
靳譯肯乾脆利落地放瓶。
好了,對面老婆團的眉目傳情算是徹底被他回絕了,空瓶子在桌面上滾,他看上的人不在對面姐妹團之列,潛意思明顯得很,他仍慢悠悠地吃著花生米,舒萌也懵了一下,前頭好好的節奏以為他跟著走了,突然就像脫軌的火車,抓不准路數,龍七趕熱鬧,朝他瞅,但龍七緊接著被第二聲「咔噠」聲吸引。
霧子放瓶子了。
當著剛剛向她告白過的李爾聞的面。
李爾聞的面色一白,龍七懂了,霧子有喜歡的人,在這桌內,但不是李爾聞,不知她是否誠實,但她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拒絕了李爾聞,霧子緊接著面色清淡地喝了一整扎啤酒,周遭的若干人還沉浸在遊戲中,笑笑鬧鬧,李爾聞在這陣喧囂中無聲地看著霧子。
霧子往杯里倒第二杯啤酒的時候,龍七攔:「你別喝了。」
但霧子把她的手撇開,乾脆拿了兩瓶啤酒起身,捋著頭髮走出夜排檔,往漲潮的海邊去,龍七跟著起身,舒萌不明所以,問:「哎你們不玩兒了?我這接著還有呢……」
李爾聞也想跟,龍七留一句:「你別去,我先跟她聊聊。」
……
夜風拂面,海面上一片漆黑,就餐處的遙遙燈光照在霧子的肩背上,龍七找到她時,她對著海,盤膝坐在沙灘上,酒瓶放在身側,長發微凌。
她過去,挨著霧子身邊坐下,霧子沒出聲,只是別頭,用手指拭了一下眼角,很細小的動作。
龍七用手心磨了磨小腿:「有點冷。」
霧子沒回話。
她就和霧子一起看著漆黑的海面。
「舒萌的朋友都很可愛。」良久,她才開口,龍七聽著。
……
「你看她們,喜歡就喜歡得轟轟烈烈的,要所有人都知道,真好。」
「還好吧,有點浮誇。」
「但是很真。」
海風與浪聲交替響,龍七把下巴抵在霧子肩上,輕輕問:「怎麼了啊?」
……
霧子抬手撫開被風吹到臉上的頭髮。
凝視著海面,喝啤酒,喝了小半瓶後,才低低說:「我對李爾聞做了很壞的事。」
「不喜歡拒絕就好了,別給自己那麼大壓力,喜歡你的人多了去了,一個一個要去道歉不成。」
「是我讓李爾聞誤會的,我看他每一場球賽,跟他吃每一頓飯,放了學還跟他私聊,分班都跟著他選,卻從來不告訴他我看的等的要聊的從來就只有司柏林,不是他。」
霧子一口氣說出來,垂頭撐著額,長發順著手臂滑下來,龍七的下巴還抵在她的肩膀上,人還挨得跟她很近,環著膝蓋的手本來打算給李爾聞發個消息報平安,手指在鍵盤上頓住。
……
「什麼?」
……
霧子撩起頭髮,側過臉,看龍七,眼睛微紅。
「我喜歡司柏林。」
……
凌亂的髮絲在兩人之間飛,眼睛對著眼睛,龍七久久地盯著她,霧子不躲,眼雖紅,也長久地對著她。
「什麼時候開始的?」
「入學那天。」
霧子重新看向海面,手臂環著膝蓋,吸一口氣:「我試過了,我以為我的好朋友跟他在一起後,我可以把那些喜歡,在意,甚至對你的羨慕,嫉妒都壓下去,每一天我都在克制自己不要多過問你們的事情,但就是忍不住問,忍不住了解,每一天,每一天都過得……現在又來個李爾聞。」
龍七的喉口有點兒干。
「你入學就開始喜歡他了,我是去年才開始,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霧子笑,笑中帶哽音:「你太明著喜歡他了,在我告訴你之前,你先告訴了我,所以這件事我就不能再說了,七七。」
「那你為什麼不早出手,觀望那麼久幹嘛。」
「因為我知道他是個多冷情的人。」
……
霧子說得對。
霧子竟然很了解司柏林。
而腦門一熱說上就上的她,現在就陷入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困局中,霧子最後說:「到今天為止,我裝不下去了。」
……
……
兩人一時無話,在沙灘上坐了很久,直到霧子自己整理完情緒,別頭問一句:「我是不是挺賤的。」
「沒有,完全沒有。」龍七秒回。
「那,」她說,「你看你,是要記著這件事,還是當這件事沒發生過,我都配合。」
「司柏林知不知道?」
「他知不知道,都不妨礙他對我什麼態度,他就是那麼個人。」
說得也對。
輕吸一口氣。
龍七的手指搗著身子邊的沙子:「其實我沒有跟司柏林睡過。」
聽的人沉默,她繼續說:「而且說實話,他對你的好感講不定還更多一點,我和你的區別,導致他會跟我交往的原因,應該只是,我主動了。」
「……」
「周妲你知道嗎,舒萌的朋友,剛剛我問過她,她們是暑假前認識司柏林的,我想起我也是暑假前才跟司柏林好上的,所以,我認為他跟我在一起不是因為喜歡我,他只是正好需要一個女朋友,來擋爛桃花。」
「你別想太多。」霧子反過來撫她的肩膀。
「不是想太多,只是冷暖自知,」龍七拍拍手,拍掉掌心的沙,撐著身子起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些,好冷,我想回去了。」
獨自回了夜排檔,看到正準備來找她的司柏林,夜宵局已經散了,人都陸陸續續地走,舒萌抱著彭子撒著嬌嗲酒瘋胡言亂語著,李爾聞焦慮地坐在桌邊大口喝酒,看到她來,騰一下站起來,問霧子怎麼了。
「沒事,她就想靜一靜,最近壓力太大。」
「收拾一下,我送你們回去。」司柏林看表。
禍害了一堆少女心的這個人,還渾然不覺的樣子,龍七頓兩秒,說:「你送李爾聞回去吧,我待會兒陪霧子打車回去。」
說完又挨近到他耳側:「現在把李爾聞一個人丟下比較危險,我和霧子可以的,你不用管了。」
「不行。」
他目不斜視地回。
別頭看身後,視線掃過喝得爛醉的一群人,掃過舒萌和彭子時,他用一種「養兒千日要你何用」的老父滄桑表情搖了搖頭,從兜里掏手機,但不是他的,是之前順的靳譯肯的。
「他打球前吃過感冒藥,晚上滴酒沒沾,」司柏林邊說,又掃了一遍,還是沒在場子裡找到靳譯肯人,「手機沒問我拿就是還沒走,你找到他,讓他送你回去,到家給我電話,他可能在二樓。」
「知道了。」
和司柏林告別後,又依次送別一些人,她問舒萌:「你有沒有看見靳譯肯在哪裡?」
舒萌挨著彭子,喝的是真醉,裝成小孩子的模樣用食指抵在臉頰邊,噘嘴冥想,眼睛眨半天,說:「哦,他跟妲妲一起不見了。」
……
她翻白眼。
最討厭尋找這種調情中的男女。
花了十分鐘,總算在酒家二樓的空曠會客廳里找著人。
靳譯肯正在沙發上坐著,酒足飯飽悠哉地很,周妲也在,不知道正搞什麼花頭,龍七還沒進去,看見她把包帶上的一根絲巾摘下來,從沙發的後方圍住他的眼睛,就在門口停了下來,周妲也是喝了點酒,脖子到耳根是紅的,說話聲比見龍七時溫柔多了,很高興的樣子,系完絲巾,湊在他耳邊說話,整張臉都快貼上去了。
靳譯肯估摸著覺得小姑娘挺有意思,沒管,沒摘絲巾,沒有動作,一副玩咖老手的姿態,手肘抵著膝蓋,車鑰匙在手心裡轉,這腔調就把周妲迷得三魂六魄都快沒了,周妲在沙發邊蹲下身,近乎跪著,在他耳邊說聽不見的情話。
果然貴圈玩很大。
龍七準備先退一步免得看到什麼刺激畫面,周妲的手機卻響了。
周妲摁掉。
又響。
可能是舒萌或其他小姐妹找她,她敷衍不掉,頗有怨言地接,一邊起身,手心一邊在靳譯肯的肩上安撫地拍一拍,迅速往會客廳一邊的陽台去,掩著嘴輕聲回話。
靳譯肯在沙發上坐著。
仍舊沒摘絲巾。
龍七候了三五秒,看時間,沒什麼耐心,乾脆走進門。
但是她有眼力見,知道人家沒完事兒呢,打算把手機還回去就跟霧子打車回府,輕聲走到沙發旁。
靳譯肯應該是沒察覺有第三個人過來。
廳里沒開燈,只有一盞走廊的頂燈,那些光稀稀落落地灑在這邊,剛好一半落他肩身上,龍七把手機放在沙發邊的茶几上,看他。
看他即使坐著也顯得高挺直的身板,看他串著車鑰匙搖晃的指頭,修長,分明,看他露在絲巾下面的一截耳垂,有點紅。
她想恭喜周妲,使的小招數對他有點效果。
邊打量,邊離開。
但是「啪」地一下,幾乎是她轉身的剎那,靳譯肯伸手,這人眼睛還被蒙著,手卻穩穩拉住她的右手腕,嚇了她一大跳,步子被拉回去,側頭看,他仍舊穩如泰山的模樣。
手心貼著肌膚,溫熱感從手腕觸電般傳輸到身體每一處毛孔,是把她當周妲了,她沒出聲,呼吸著。
他的一半身子在羸弱的光中。
握穩後,緩緩往下,手心從她的手腕移到掌心,龍七還是沒出聲,直到兩手相貼,就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地牽上,力道剛剛好,沉沉的,要是換了周妲本妲承受這麼一撩,可能得瘋。
「你用不著放瓶子。」
而後,靳譯肯開口。
龍七抬眼。
……
「你很有魅力。」他接著,徐徐地,以蒙著眼的狀態,講給她聽。
5
話很動聽,但龍七把手抽出來。
沒有說話,重新拿走茶几上的手機,離開會客廳的同時,周妲打完電話,從陽台的門進來,沒看見她。
然後就回到一樓露台上,剩下的人稀稀落落的,彭子和舒萌也準備走了,問龍七找到靳譯肯沒有,她坐在桌邊搖頭,曲著膝蓋,手裡閒來沒事地扯著魷魚絲,說:「你們放心走吧,不用管我和霧子,我已經叫上車了。」
霧子正靠在她的身邊,喝太多酒,酒勁上來了,犯暈,閉著眼睛挨著她的肩膀睡。
「你可以嗎?要不我讓朋友送你。」
「我可以,你倆都還需要人送呢,別操心了。」
「那你們倆到家後記得給我回個消息喔。」
她點頭。
……
等舒萌和彭子走後,霧子迷迷糊糊地問一句:「車到了嗎……」
龍七說還沒,海邊接單比較少,然後側頭關心她:「難受嗎?」
「還好……」
「難受就睡,我會把你送回去的。」
霧子的睫毛濕濕的,一股借酒消愁愁更愁的意味,龍七再安慰一句:「別擔心我,也別想李爾聞的事了,這麼大人了他能照顧好自己的情緒,而且柏林送走他的,柏林會開導他。」
……
話講到這兒,一樓店門口傳來腳步聲。
別頭看,靳譯肯和周妲總算是調完情下來了。
他插著兜,周妲乖巧地跟在他身後,滿臉的紅暈就快飛到髮根了,剛見時挺御姐一人,高跟短裙細腰,現在在個頭拔高又凌厲帥氣的人身邊,眼神柔情,嘴角含笑,還因為一陣陣海風而撫了撫手臂,弱不禁風的樣子。
也是蠻會的。
周妲要是知道靳譯肯曾對她實施一次反撩,現在哪還會做出這種欲拒還迎的姿態,估摸著今晚就能徹夜不歸。
靳譯肯掃一遍這兒留剩的人,看見她,第一句話就是:「你老公呢?」
「送朋友走了。」
龍七答,手指尖徐徐地撕著魷魚絲:「你一直都沒發現自己的手機丟了嗎?」
他隨著她的視線看到桌面上的手機,沒說什麼,拿上,接著問:「你們怎麼回去?」
「叫上車了。」
「你家住哪裡?」
……
頓了兩秒,沒立刻答,視線跟他身後的周妲對上那麼一眼,周妲那是擺在面上的希望「閒人勿擾」,但仍對龍七笑笑,龍七回:「還有五分鐘車就要到了。」
「跟我說你家住哪兒。」
他不著急走,低頭滑開手機屏。
「……德聞路。」
「多少號?」
「298。」
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打字,像在輸入導航目的地,他的衣領和脖頸被光照亮,三秒後,他說:「這麼遠,你朋友又醉了,深夜十一點,你敢拉著她打車?」
還沒給她回的時間,腦袋朝向停車場的方向歪了歪:「把車取消,我送你們。」
龍七沒有二次推脫。
周妲要是不作聲的話她樂得坐這趟免費專車服務,何況還拖著一個半醉不醒的霧子,某些方面來說,靳譯肯要是真落下她們帶著周妲走了,龍七極大可能往司柏林那邊告上一狀。
還好他很上道。
她要陪霧子,周妲就理所當然坐在了副駕駛,可能是夜深了,人疲了,一路上他的話不多,周妲因為有外人在,發揮也就不多,看上去就像規規矩矩的朋友關係,三個女孩中又屬周妲的家最近,所以她最先下車,隨後是霧子,龍七把霧子送到小區樓上,靳譯肯那會兒就在車裡等著。
從樓里下來,離車還有三五步距離的時候,聽到副駕駛車門咔一聲解鎖,不著痕跡地轉移了龍七往后座去的腳步,她也就順勢開了副駕駛門,從容地坐進去,門咔一聲關,本來就安寧的環境變得更加密閉與靜謐,啟車的同時,她說:「謝謝你。」
「應該的。」
「便利店那事兒。」
車頭正在小區門口拐彎,靳譯肯側頭看她一眼,她目不斜視地看前方:「我知道是你,認出來了。」
頓兩秒,補充:「你的鞋很帥。」
車子駛上馬路,四面車窗同時下降,夜風吹拂進來,與此同時,車內開了音樂,一首挺好聽的英文歌,這個夜晚的氛圍也開始變得柔和,他回答:「你很有眼光,那雙已經停產了。」
媽的,買不到了。
龍七的食指撫了撫側額:「走岩南路,會快一點。」
「走隧道更快。」
靳譯肯秒回,但是龍七都還沒反應過來是哪條路更快一點,他又好像推翻自己一樣,在前頭交叉口臨時改道:「那就走岩南路。」
……
車子上了岩南路,車速平穩,夜風撩撥長發,她在車窗旁撐著肘,抵著額,音樂也跟著飄散在風中,融情融景,那一瞬間有種恍惚的錯覺,也有一種舒適的困意,兩者交融,形成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酸甜感,她說:「有火嗎?」
靳譯肯從兜里拿出個火機給她。
同時,也把自己的煙盒遞她:「你試試這支。」
龍七接,乾脆在座上曲起了膝:「司柏林要知道的話會打死你。」
「他在陪李爾聞續攤。」
「他跟你說的?」
「你送你朋友上樓的時候,打過電話,那哥們失戀了,他正開導。」
「不算失戀,頂多單戀失敗。」
他笑笑,沒多問,這人笑起來的側臉賊好看,龍七看著,問:「後來你打爆你弟弟的頭了嗎?」
靳譯肯的手肘搭著車窗,又笑:「司柏林嚇唬他的,我對我弟沒得說。」
「我不信。」
「那你改天來我家看。」
「不過你弟觀察力強,嘴也很甜,」她說,「我跟司柏林也就說了一句話,你弟中午走時就懂喊我嫂子。」
……
靳譯肯沒回話。
三秒後龍七才反應過來,立刻側頭講:「不是,意思是司柏林也是他哥。」
「那今天就先留著他的頭。」
「這算威脅還是表揚?」
「表揚。」
咔一記,打火,漫在唇邊的煙氣隨風往後飄,散在同樣後揚的長髮里,此刻的馬路上車流稀少,一路暢通無阻,夾著煙的手搭在車窗上,龍七聽著音樂,舒展脖頸,閉著眼。
「什麼時候開始的?」
靳譯肯問。
龍七聽得懂,沒睜眼:「去年寒假前。」
窗外的手撣了撣菸灰。
「我考上年級第一的那天,正好也拍了第一次雜誌封面,雙喜臨門,但盈則必虧,我就想再湊一個第一次,抽個煙,拉高一下虧值。」
「你還講究盈虧平衡點。」
「我什麼都信一點。」她說,「你呢?」
「失眠。」
「熬夜還抽菸,」她側頭,「平時都用什麼保養品啊小伙子,皮膚這麼好。」
「天生條件好。」
他還真認真答,認真得反而像在逗她,龍七笑:「那你都因為什麼失眠?」
「做夢。」
「做夢還算失眠?」
「因為做的夢想不通。」他側頭,與她對上一眼,繼續看前方,「你什麼都信,那信不信平行世界。」
「你是說另一個維度,一群一模一樣的人,因為不同選擇導致不同的人生軌跡,那麼一個平行宇宙嗎。」
「跟你聊天不費勁。」
「那你跟誰聊天費勁?」
「也是你。」
「你什麼意思?」
別頭就瞪過去,靳譯肯笑:「那個宇宙里的你。」
「這話的意思是你夢到我了咯。」
「你很聰明。」
煙在燒,她撥頭髮,繫著桃木的紅繩順著手臂往下滑:「算是真的好了,那我都在你的夢裡幹什麼?」
「我要說什麼都干,你會不會打死我。」
「我不要命了嗎現在打你。」
……
「那我跟司柏林結婚了沒有?」問。
他沒有答。
「太年輕,想太多是不是。」將菸頭摁進車載菸灰缸里。
「夢裡片段都很碎,沒有他。」
她笑出聲來,這個話題斷斷續續地進行,一路都把她哄得很開心,車子就這樣到了龍信義家的小區,她臨下車前,把煙和火機遞迴給他,車門剛開,頓兩秒,五指撥了撥頭髮,她重新關門回過身,手撐上座椅,跟他突然挨得近,看他處變不驚的眼睛。
「你很迷人,但我也不賴,你講話很有意思,但我有男朋友了,你看我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想泡我,但我,你兄弟的女朋友,沒有單身之前,你想,都不能想。」
態度攤明,龍七笑一笑,眼睛晶亮,準備走,手腕被拉住,再次回身,頭髮划過空氣,車頂的光穿過髮絲間隙,眼睛仍舊對著眼睛,靳譯肯這會兒的神色還跟上一秒時一樣,沒有因為這句話起什麼情緒,也沒有因為被直白戳穿而有退的意思,痞而懶,慢條斯理說:「你那麼牛,就別怕著急走。」
好了,到此為止,這整個晚上藏在插科打諢下的那些調戲撩撥徹底露出水面,那些電光火石下的眼神交接,那些心猿意馬的肢體摩擦,還有一些更隱蔽的,欲拒還迎的故意忽視,都在彼此攤牌後原形畢露,她說:「誰在怕你。」
緊接著是靳譯肯挨近她,她坐挺一些,聽他慢慢地撂話:「你要不說破的話,我會花一年時間慢慢泡你,但你既然非要說破……」
她看他。
……
……
「我就只好在一個月內泡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