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黑點
去找白艾庭談話的念頭被沖淡,她轉過身回經紀人一句:「有事跟你談。」
……
經紀人之前說的那個MV,龍七同意拍了,前提是得先預付酬金,經紀人說:「這事兒現在可不是你說想拍就能拍,之前能內部解決的時候你偏不來,現在消息放出去了,各大公司都忙著把自家幾位小花弄進去呢。」
龍七說:「不管怎麼樣,只要你能幫我弄到拍攝機會,分成隨便你開,我這人也可以簽給你,你不是一直想簽我嗎老坪?」
「你不是要讀書嗎?」
「我缺錢用!」
這麼一句話甩出來,經紀人老坪就高興了,他說:「成,明天你來我這兒,我帶你去見樂隊主唱,他們家經紀人是我哥們兒。」
……
三天後,龍七把司柏林所說的數目打過去了。
那幾天她沒去學校。董西也沒來上學,據說家裡人來過學校幾次,具體和校領導談了些什麼,不得而知。
一個星期後的傍晚,龍七從拍攝現場回來,經過朗竹公館時讓老坪放她下去,老坪說:「喲,你住這兒啊?」
「不住這兒。」
他意味深長地瞅著她:「男朋友住這兒啊?」
「煩。」龍七回他,一把拉開保姆車車門。
進公館後,她直接往董西家去,沒拜訪,只是安靜地站在她家的大院門前,把手放衣袋,仰頭看著。
風是冷的,天色是暗的,董西的房間亮著燈。
龍七就站在冬日的晚暮中,凝視著那片鵝蛋黃的亮光,風一陣陣地吹,把她的大波浪捲髮吹到了臉頰旁,夾著各式化妝品混合在一起的冷香。她就這麼看啊,看,一點兒都不嫌冷。
後來,窗口的一層窗簾微微晃,有人影走過,她才走到院子外圍不顯眼的牆角處。
剛好,手機振動,龍七一邊聽著那房間的動靜一邊滑開屏幕鎖,原以為是「檔案」的事情有著落了,但跳出來一條銀行轉帳信息:XXX12月20日16時45分向您尾號XXXX的儲蓄卡帳戶轉帳存入收入人民幣20000.00元,活期餘額……
龍七看完,皺著眉撥司柏林的號碼。
「XXX」是司柏林當初給她的銀行帳號,也就是他把這筆款轉回來了,這她就不懂了,而打了三個電話給他,他都不接。
她開始往司柏林家走,心煩氣躁地打第四個電話時,對方終於接了。
是一個女生。
但不是霧子的聲音。
龍七此刻懶得管這些破爛細節,直接說:「轉給司柏林。」
「他在吃晚飯呢。」
女生倒也不問她是誰,似乎是被提前告知有這麼一個電話,流暢地回應:「他讓我告訴你,檔案他不賣了。」
「你讓他本人跟他奶奶我對話!」龍七放話。
女生說:「不行,他在喝湯呢。」
「你告訴他我現在就在他家小區,十分鐘內殺得過來。」
女生頓了會兒,說:「他說,你還是殺到隔壁68號去吧。」
68號是靳譯肯家的門牌。
龍七腳步頓時緩下來,倒吸一口氣,整個人燥到不行,問:「靳譯肯把檔案拿走了?」
「他說,嗯。」
「是我先問他買的!」
「他說,價高者得。」
靳譯肯就是這樣,她就知道他會這樣,凡事快有譜的時候他專喜歡插一手,即使這個建議是他給的,他也非要弄出點曲折來!龍七掐斷電話後就撥給那個混蛋,一邊調轉方向殺向68號。
到達他家所在的別墅區林道時,電話終於接通,龍七劈頭蓋臉地問:「你什麼意思?」
電話那邊依稀聽見一些談話的女人聲,他對著她的問題反應了一秒,隨後說:「忙,待會兒說。」
「現在說。」
「檔案里的東西沒什麼用,在幫你省錢。」他秒回,一副「現在說就現在說」的架勢。
龍七也秒回:「還真用不著你幫我省錢,我買了就是我買了,就算是空的我也認,還給我。」
電話那端的女人談話聲遙遠了一些,聽見了開車門聲,隨後是風聲,再接著是關車門聲,靳譯肯回擊:「還真沒什麼內容。」
「你說的!」龍七說完,掛電話,立馬轉撥司柏林。
還是那個女生接的,她還沒說話,龍七就說:「開揚聲器!」
女生頓了一會兒,似乎在詢問司柏林的意思,隨後手機發出一陣悉索聲,龍七知道這女孩照做了,把剛才錄的靳譯肯的言論播放出來,司柏林立刻就有了反應,但他沒說話,只是聽見遠遠「呵呵」一聲笑,挺有深意的,龍七緊接著激將:「司柏林你行啊,花了兩萬叫你弄的東西結果什麼都沒弄到,嗯?」
但司柏林還是挺冷靜的,他笑完後,仍舊沒接過手機,讓女生轉達:「現在這是你們兩口子的事,等你們內部解決了,再來談這事兒。」
「我就要談這事兒,檔案里究竟有什麼,我現在就想知道。」
女生停頓了一會兒,把電話掛了。
掛,電,話!
龍七迅速撥過去第二個。
第二個沒人接又撥過去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一副要打爆他手機的架勢,終於到了第七個電話,手機那端發出接電話的悉索響,龍七等著,不多時,終於聽到司柏林本人的聲音:「你非要知道?」
「我非知道,哪怕你只告訴我一個標題。」
這會兒,龍七已經走到靳譯肯家附近,能看見他家院子裡的羅漢松,還看見他家門前停的幾輛轎車,聽見菲傭Donna的中文迎賓聲。
司柏林說:「那好,聽著。你繼父楚曜志,華寧大學中文系副教授,本市戶口,有兩兒子。」
彼時,龍七已經站在靳譯肯家院門前,看見院子裡正在談笑的白艾庭及她的父母,菲傭Donna端著一盤酒水跟在她們周邊,她們身後的別墅內燈火通明,人進人出,像一個熱鬧的大家庭聚會。
而靳譯肯正待在門口的位置,他遠離人聲,遠離白艾庭,原地徘徊在僻靜處聽著電話,拿在右手的檔案袋時不時拍打著牆壁,人看上去輕微煩躁。
龍七的通話一直有來電干擾,都是他打來的。
「他的黑點只有一個,」司柏林接著說,「就是他老婆。」
與此同時,白艾庭的父母注意到她,向白艾庭詢問一句:「是你們的同學嗎?」
白艾庭向這兒看過來,背對著龍七的靳譯肯也立刻循聲回頭,終於發現近在咫尺的她,他手中的檔案袋不再敲擊牆壁,手機也從耳邊緩緩放下,在寒風裡向她注視。
「他老婆是雙性戀,」這邊,司柏林講最後一句話,「有個同居至少五年的同性愛人,他和他老婆是形婚。」
……
……
龍七依舊站在風口裡。
好像是悶頭一擊。
又好像長期以來服著一種慢性毒藥。
電話那頭沒有繼續往下說,司柏林特別聰明地選擇了主動掛電話,而此刻她血液里的毒性開始發作,有一口氣從口中呼出來,眼前霧氣縈繞,又瞬間被冷冽的晚風凍成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