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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65章

    太清望月有七式, 虞兮枝第四式接第六式,再轉第三式。

    星河迢迢, 銀漢也迢迢。

    虞兮枝三式承接流暢如一劍, 中間竟然絲毫不用調息再聚劍意,只一氣呵成,若不是對太清望月熟稔至極之人, 甚至會覺得這便是太清望月中綿長的一劍。

    丹意才散便被逼退, 池南信心滿滿出劍,然而劍意才起, 便被打斷, 但他也不急, 竟然就地變幻劍招, 從望河漢竟然直接接了調一鼎, 於是丹丸碎了又聚, 竟然就這樣在他的劍身滾開!

    劍芒凝淬,又有紅色丹丸在劍芒上略略塗了一層,於是池南接下來的每一次揮劍便自然帶了丹意!

    「竟然丹修還可這樣嗎?」

    台下有人嘆為觀止, 只覺得今日一日所見, 竟然隱約勝過自己過去寒窗練劍再苦讀。

    「之前施師兄的劍意我便已經覺得, 天下修者百般百道, 讓我眼界開闊, 沒想到還有池師兄這樣的丹意。」

    有雪蠶峰的弟子撫掌嘆道:「我怎麼沒有想過,丹意當然可以混在劍意中, 這兩種事物, 本身就不衝突啊!」

    台上兩人戰至半酣, 兩道劍影幾乎快到看不清,只聽到劍身相撞的聲音噼里啪啦綿延成一線, 丹意微紅待在劍風之中,便讓這晚間的風與空氣都沾染了些殊色。

    太清望月第三式後,虞兮枝劍招再變,三劍連點,半空符意乍現,她劍勢不停,再點再畫,竟然四劍出三符,向著池南襲去!

    「九場了,倒是第一次見到二師姐出符劍。」

    有人訝然道:「果然還是池師兄與她實力相仿,這才逼得她用出了點兒壓箱底的東西嗎?」

    「倒也不像是壓箱底的東西。」

    又有眼尖的人道:「你們看二師姐的樣子,是不是還挺……信步閒庭?」

    另一側,沈燁神色微動,壓低聲音:「老虞,你給我交個底,你家阿妹到底是什麼境界了?

    我與池南都是築基大圓滿,自然看得出池南這一戰毫無保留,但虞師妹居然……能與他戰至平手?

    不,甚至不是平手,我看不出她的境界。」

    虞寺苦笑一聲,卻又有了與有榮焉的驕傲之色:「她沒和我說過,我也沒有問過。

    但你看,她自己也能做得很好。」

    「千崖峰真就這麼好?」

    沈燁不禁向著某個方向想去,又想起了除夕之夜那頓火鍋:「火鍋好吃也就罷了,那種劍氣……也確實磨人極了。」

    說話間,池南堪堪躲過兩道符意,第三道避無可避,只得拔劍而上。

    符意戰意,劍氣丹氣。

    池南方才一丹早就在這些揮劍中散去大半,最後這些便剛好抵去了最後這一符的符意,然而不等他鬆口氣,煙霄又從符意中探頭,帶著無雙劍意向他的面門直衝而來!

    丹修當然不僅僅只有一顆丹,一場戰中,自然也沒有要求丹修只能出一丹。

    於是池南揮袖袍,面前竟頃刻間有丹丸連成一線,生生頓在了虞兮枝劈下一劍的劍鋒上!

    這一劍,若是劈下,便是丹丸盡碎,然而那些丹丸花花綠綠紅紅褐褐,誰知道都是什麼效用?

    若是這一劍收不住,虞兮枝就可以直接認輸了。

    於是煙霄劍意收,再飄然而起,四兩撥千斤般再畫符意,這一次,卻竟然是火符。

    於是火焰起,幾點成線,煙霄再從火符中擦過,劍鋒上便帶了一條殺氣澎湃的火線。

    丹粉是多,丹丸是不知效用,那又如何,我自一劍燒個乾乾淨淨!

    夏亦瑤看得目不轉睛,她到底是太清峰的親傳弟子,平日裡見的劍不勝凡舉,許多劍式劍招,雖然不會,卻見了便能說出名字,再加上她的瀟雨劍靈時常是醒著的,倒也會時不時指點她兩聲。

    平素里,她覺得瀟雨劍靈是自己的一大助力,時常盼望對方的聲音在自己心中響起,然而此刻,她卻覺得這劍靈不勝聒噪,讓她忍不住蹙眉。

    「靈氣如此稀薄,她是怎麼點燃這火符在劍上的?」

    瀟雨劍嘖嘖稱奇:「通常只有元嬰境才會用這種符意連劍法的,我看不穿她境界,你知道她什麼境界嗎?

    元嬰了嗎?」

    夏亦瑤:……

    「我怎麼知道。」

    夏亦瑤聲音微冷:「你都看不出來,難道我能看出來嗎?

    不過倒也不可能是元嬰,我大師兄也不過結丹,她難道還能越過大師兄?

    就算能,怎麼不見劫雲劫雷?」

    相處這麼久,她是什麼性格,瀟雨早就摸透了,一聽這話,就知道夏亦瑤的心情幾何。

    但夏亦瑤不愛聽什麼,它偏偏就愛說什麼:「你羨慕嫉妒人家又有什麼用?

    我也想被點燃啊,春天也到了,小火一烤,小風一吹,做劍靈,不過如是。」

    頓了頓,瀟雨又不以為意道:「再說了,誰說破境一定要劫雲劫雷?

    你們修仙人啊,就是刻板教條得緊,這世間萬物,怎麼破境的都有。」

    夏亦瑤心頭一跳:「什麼意思?

    難道還可以不用渡劫嗎?

    什麼叫修仙人刻板,世間萬物,難道竟然有不用渡劫的存在嗎?」

    瀟雨劍卻不再理她了,也不知是自覺失言,還是懶得再答。

    靈石燈將此處照個通明,程洛岑和易醉兩邊都已經打完了最後幾場,積分石碑上,兩個人的名字都升到了最高處,綴在虞寺下面,都是整整齊齊的十分,再往下,便是虞兮枝的九分。

    易醉也不下擂台,畢竟擂台地勢頗高,而虞兮枝所在的擂台周圍則已經人山人海,早已沒有落腳之處,程洛岑一路趕來,便也站在了易醉身邊。

    「你見過二師姐這符劍嗎?」

    易醉看著前方火色纏繞,少女的臉頰被這樣的色彩映得一片緋紅,「我娘和我舅舅以前打架的時候也用過類似的,冰火纏繞才是有趣,可惜他們嫌我境界太低,還不教我。」

    頓了頓,易醉終於意識到了不對:「我築基大圓滿的時候,他們都不教我,憑什麼二師姐會?

    二師姐到底是什麼境界了?」

    程洛岑心道反正不會比你低,頓了頓,問道:「你娘和你舅舅為什麼要打架?」

    易醉臉色微僵,心道自己竟然一時大意,說出了如此辛秘,只好臭了臉:「關你什麼事?」

    火符燃盡,池南一身道服處處焦黑,臉側也有了一處劍痕,竟是已經負傷,然而少年眼睛愈亮,戰意竟然比剛出手時更濃。

    兩人劍觸之再分,分別後退半步,再舉劍。

    明眼人都看得出,這近乎是要以最後這一劍決出勝負了。

    「渡業丹劍。」

    池南深吸一口氣,聲音微啞,竟是直接道出了自己最後想要用的劍法劍式:「盡洗卻。」

    虞兮枝抬手重新挽了挽已經有些散了的頭髮:「清風流雲劍。」

    池南微驚:「你確定嗎?」

    「我確定。」

    虞兮枝抖了抖劍尖,竟然真的是清風流雲的起手式。

    台下圍觀的弟子已經在虞兮枝說完那五個字後一片轟然,大家面面相覷,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

    清風流雲,是連外門弟子都會的昆吾基礎劍式,而現在,虞兮枝竟然要以清風流雲劍來對雪蠶峰的不傳之秘,親傳的渡業丹劍?

    !

    虞兮枝是瘋了嗎?

    還是已經放棄了這第十場?

    紫砂壺的長老打了個哈欠,顯然是坐在這裡看了一整天,也有些倦了,然而白鬍子老頭卻在虞兮枝說出「清風流雲劍」的時候,眼神微亮,困意全去。

    山河江海盡洗卻,劍意丹意戰意也盡洗卻。

    池南這一劍,便真的只是純粹至極的一劍。

    然而劍意劍式純粹,劍招卻依然精巧繁複!

    劍氣洶湧,雖少了一份丹意,但卻有更銳利的劍意填補,浩浩蕩蕩一併向著虞兮枝而來。

    少女平靜起劍。

    清風起,擾亂這洶湧,再與繁複精巧纏繞。

    於是繁複被撥散,精巧被斬斷,普普通通認認真真一劍,清風起,流雲散,竟然真的硬生生截斷了池南的這一劍!

    大道至簡,天下那麼多劍法,大家也見到虞兮枝用了那麼多劍法,最終卻萬劍歸宗,只剩下了她此刻向前遞出的這一劍。

    一劍破渡業,再停在池南面前。

    池南眼神怔忡,有驚愕,有衝擊,他站在原地,心中有些不甘與不可置信,腦中卻已經在描繪虞兮枝的那一劍。

    他提劍不動,卻有風自動。

    天色暗沉,大家又沉浸在虞兮枝剛才的一劍中,一片啞然無語。

    一時之間竟然無人注意到黑沉天空竟然更加低壓,黑夜也有雲層愈厚,靈石燈太亮,劍氣也太亮,便沒有人看到天際隱約的電閃。

    「竟然真的贏了?」

    有人喃喃出聲,不可思議。

    「清風流雲劍,真的這麼厲害嗎?」

    又有人低頭看自己手中的劍:「二師姐與我出的名門看起來似乎是一樣的劍,為何在她手下,就如此厲害?」

    大家怔然不語,端著紫砂茶壺的長老揚起一抹真正讚許的笑容,然而他還沒將這份稱讚說出口,臉色卻驟變:「都退後——!」

    長老身上有結界倏然而起,頃刻間便將身後這浩浩蕩蕩的觀戰弟子籠罩其中。

    天空之中,有粗大雷電轟然劈下!

    大家眼中見到了這雷,半晌耳中才有了轟然!

    「是、是池師兄破境了嗎?」

    有人看著那震撼浩大雷劫,怔然出聲。

    「……二師姐!」

    又有人驚呼出聲:「二師姐還在裡面!」

    大家這才想起,那已經被雷光電閃徹底籠罩、看不清了的擂台之中,分明還應當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虞寺一步向前,已經從長老的結界中出來,足尖一點,準備去結界中拉虞兮枝出來。

    卻有一道比雷電更亮的劍光乍起。

    劍光如蓮,倒轉而下,硬生生將轟然的雷劫遮住了一半,只在擂台另一半傾斜而下。

    有一襲白衣,踩著這劍光,破開這雷劫,一手攬著顯然還沒反應過來的少女,從那雷劫中,一步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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