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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本選集中,下面特別要提到的作家有約翰·W·坎貝爾、埃德蒙·漢密爾頓和傑克·威廉森。
有些作家覺得科幻小說是他們的歸宿;這些作家包括大衛·H·凱勒醫學博士(1880-1966)。凱勒是一位內科醫生,專長於心理研究,在許多家醫院裡為精神病患者服務。他寫了大量有關醫學方面的書(700篇文章,10本書,以及許多科幻小說和怪誕小說。很奇怪,直到47歲時,他才開始為自己寫小說,並把自己的文章局限於自己的圖書館裡。
他的第一篇發表的小說《行人的反叛》刊登在1928年的《驚異》上。他發表在科幻雜誌上的66篇小說大都出現在隨後的6年內,不過有些晚至1941年才被發表。他也為《離奇故事》寫了一系列小說。他的最有名的著作中有《地窖里的東西》、《一塊亞麻油氈》、《速記員的手》和《常春藤戰爭》等短篇小說以及長龠小說《生命永恆》、《孤獨的獵手》和《深淵》。
《行人的反叛》展示了一些深奧微妙的技巧,這在當時是令人吃驚的:對變革冷靜接受的態度,把人類隨便地分為汽車司機和行人以及故事本身所出現的諷刺性。他類似於《機器停止運轉》,但在揭示方法上卻有所不同。在凱勒的故事中,對於形勢有一種認識,即使認識形勢的人極少,他們也企圖改變現狀,在《華麗的新世界》中,野人吊死了自己。在《1984))中,溫斯頓·史密斯的心靈被淨化了。直到威廉森的《袖手旁觀……》科幻小說中的反烏托邦才到了徹底失望的地步。然而即使在那時,省略號仍意味著改變的可能性。
1928年,科幻雜誌仍懷有這樣的希望:如果意識到有問題,善于思考的男人們和女人們就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行人的反叛》[美] 大衛·H·凱勒 著
一位年輕的行路母親手牽著小兒在鄉間的小路上緩慢地走著。儘管他們長途跋涉,筋疲力竭,遍身灰垢,從俄亥俄州抵達阿肯色州。在那裡被滅絕的人種中可憐的殘存者們正聚集在一起作最後的拼搏。連日來,他倆一直朝西走,並屢屢創造奇蹟,多次逃離頃刻間的死亡。可是那天下午,這位母親又累又餓,落日的餘輝照在臉上又產生了困意,因此甚至在走路時也睡著了,只是一醒來便尖叫起來。這時,她已突然意識到要逃脫死亡已不可能了。於是她成功地將兒子推向街溝的安全處,自己便即刻死在一輛由熟練的駕駛員駕駛著的車子的車輪底下。當時這輛車子的時速為60英里。
轎車裡的夫人對車子的顛簸感到不滿,便通過對話簡頗為嚴厲地向司機問道:“怎麼回事,威廉?”
“夫人,我們剛剛壓死了一位行人。”
“哦,是這樣的嗎?唉,你至少該小心點兒。”這位夫人向她的小女兒補充說,“威廉剛剛壓死了一位行人,這只是最輕微的震動了。”
小女孩穿著新裙子,看上去很得意。那天是她的生臼,他們正去她姥姥家過生日。她那彎曲的已經萎縮的雙腿,在有節奏地慢慢地移動著。女兒從未嘗試過走路的滋味是這位做母親的驕傲。然而她卻能思考,顯然有什麼事使她煩惱了,她抬起頭來。
“母親!”她問道,“行人同我們一樣感到疼痛嗎?”
“哦,當然不囉,親愛的,”母親說,“他們同我們不一樣,事實上,有人說他們根本就不是人類。”
“他們像猴子一樣嗎?”
“嗯,也許比猿要高一些,但比汽車要矮多了。”
汽車飛速往前開著,開出幾英里以後,一位驚嚇的少年躺在流血的母親屍體旁哭泣。他費了很大的勁才把母親拉到了路邊。他一直呆到第二天黎明才離開母親慢慢地朝山上走去,進入森林。當時,他飢餓、疲乏、睏倦、傷心交織在一起,但他只在山頂停留了片刻,然後便無聲地、憤怒地揮了揮拳。
那天一種強烈的憎恨在他的心中形成。
這個世界已變得汽車般的瘋狂。交通警已無暇顧及路人蝸牛般的行動。行人是對文明的一種威脅,進步的一種障礙,科學發展的一種蔑視。人的身體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的智能。
機器作為滿足世間人們欲望的一種手段已逐步代替了肌肉。生活僅由一系列汽油,即空心汽缸或渦輪機中的空氣混和或蒸汽膨脹而組成。這就使得人們可隨心所欲地使用能源。整個人類正在利用機械能實現他們的願望,而這個機械能是由大眾所利用的電通過電線傳遞而逐步產生的。
天空中總是有飛機的。城市間的特快服務水平越高,私人郊外近距離交通水平便越低,那裡的行車道,全由鋼筋混泥土鋪成,由於車輛往來眾多,因而經常採用單行道以避免不斷發生的撞車事件。當一部分人已欣然走向天空時,而大部分人卻因半規管(內耳中起保持身體平衡作用)不夠發達而被迫留在地面上。
隨著人們雙腿的萎縮,汽車也發展了。當福特的繼承者再也不滿足汽車長期在戶外使用時,於是便對這小型個人用車進行改善而使其用於戶內,所有的台階因而也被彎曲上升的通道所代替。人們因此便生活在金屬體內,只是在睡覺時才離開。慢慢地,一半出於需要,一半出於愛好,汽車不僅用於玩耍,也用於運動。一種特殊型號的汽車,用來打高爾夫球;孩子們坐在汽車裡,飛快地駛過多蔭的公園;一位婦女懶洋洋地平臥在一輛汽車上,漂過佛羅里達州一勝地的熱帶水流。人類已開始停止使用他們的下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