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頁
讀者朋友也許已經注意到j’那個罷工鬥爭風起雲湧的年代正是產業革命之後的第一次工人運動高潮。這場運動動搖直至最終推翻了舊制度,締造了現代工業體系的模型。回顧這段歷史,事件的前因後果似乎是一目了然的,就是孩子也能夠理解。然而生活在當時的人們畢竟當局者迷,看不到事態的發展會將社會引向何方。工人與資本家,雇員與僱主之間的矛盾激化了,強烈的不滿情緒瀰漫了整個勞工階層。局勢急劇惡化,工人們希望找到某種途徑改變貧困現狀的要求十分強烈。他們共同的願望歸結為一條,就是要求增加工資,縮短工時,改善居住條件以及增加受教育機會。然而,要在當時的生產力條件下:使全社會平均地享有較高的文明程度的願望是無法買現的。絕大多數人對如何實現目標心中無數。在這種情況下,只要有人站到眾人的前頭,表示能為大家指路,他很快便能贏得成群的追隨者。可實際上,許多所謂的工人領袖胸中並無多少見識,也不可能為眾人指明鬥爭的方向。
雖然工人階級的願望都帶有空想性質,但他們為此目標進行了頑強不屈的鬥爭,並且付出了血的代價;工人階級在鬥爭中表現出的團結精神足以表明他們的決心不可動搖,他們嚮往美好社會制度的心愿熱切而真誠。
至於這場“勞工動亂”的成果——“勞工動亂”是我所屬的有產階級對這場運動的稱謂——有產者的看法分為兩種:一種持樂觀態度的人認為,工人們的願望是不可能成為現實的,因為這個世界根本就不具備條件實現這些願望。從整體來說,這個世界還太窮,所以工人的鬥爭是得不到報償的。他們得出結論說,工人階級要鬥爭的對象其實不是資產階級,而是這個頑固不化的社會環境。工人們如果認識到既然不能改變現狀,那就只有接受現實,繼續忍受貧困的生活,就當命該如此。
另一種較為消極的意見認為,工人階級的願望最終是不能實現的,這已成定論了。但他們擔心的是,工人階級在認識到這個事實之前,早已將世界攪得天翻地覆。因為人人都有選舉權,所以工人們就有可能也有能力將事情搞成一團糟,特別要命的是工人領袖l們都是鐵了心要干到底的。更有甚者,一些灰心喪氣的社會觀察家預測即將有一場大災難。他們說,人類社會已爬到了文明階梯的頂端,不再前進,便是到了從頂峰一頭栽下的時候了,在經過一段時期的動盪混亂之後,社會又會重新邁步,繼續往上爬升。從史前時期到有史記載的人類歷史階段,社會文明經歷了許多這樣的循環往復。人類歷史就像所有的運動一樣,具有循環性,在巔峰與低谷間重複著同樣的軌跡。有人提出的人類社會永恆地在一條右翼的道路上運行的社會理論是一種空想,因為這樣的社會形式在現實世界上是沒有藍本的。以彗星的運動規律作比喻,也許可以更形象地說明問題:人類社會從野蠻階段向文明的頂峰靠近的過程就好像彗星離開遠日點朝太陽的方向靠近的過程;人類社會達到了一個階段的頂峰,就好比彗星經過近日點即開始走向遠日點——也就是人類社會文明的低谷點。
當然,我所闡述的是一種極端的觀點。不過,當時我認識的許多有識之士所持的觀點也同樣的尖銳,人們普遍接受的一個看法就是,社會已接近一個將要發生重大變革的歷史轉折時期。當時的嚴肅出版物上用大量的篇幅報導有關“勞工動亂”的消息,主要版面都用來刊登那些分析動亂起因,報導動亂消息以及探討解決辦法等等的文章。
在局勢動盪、人心惶惶的時候,一小簇自稱“無政府主義者”散發的言論在社會上引起了極大的恐慌。他們主張以暴力手段強迫美國人民接受他們的社會體系。一個原本強大的國家在剛剛經歷了一場全國有半數人參加的大動亂之後,為了維護其原來的政治制度,馬上就接納一種的社會體系,難道就不會引起民眾的恐慌和懷疑嗎?
作為有產階級的一員,我自然有著屬於本階級的好惡傾向。除此原因以外,我個人對工人罷工運動另有一份仇恨,因為建築工人的罷工害苦了我與艾_迪絲,使我們這對情侶遲遲享受不到結婚的幸福。
二
1887年的5月30日正好是星期一。生活在十九世紀後期的美國人民都知道,5月30日是“陣亡將士紀念日”,這一天全國放假,人們穿上素服去陵園祭掃那些在南北戰爭中捐軀的北方邦戰士。當天,由軍隊和市民共同參加的遊行隊伍在樂隊的伴奏下,一路行進到烈士陵園。人們在碑前獻上鮮花做成的花環,一齊默哀追悼,場面莊嚴肅穆,催人淚下。艾迪絲的長兄也在陣亡者之列。按照慣例,那一天,她的全家要到奧伯恩山掃墓。
那天,我也跟艾迪絲一家去掃墓了,那是我自己要求的。天擦黑的時候,我們一行才回到城裡。
一起用過晚餐後,我們就聚在客廳里聊天看報。我拿起當天的晚報,在上頭看到一條消息說建築行業的工人又舉行新的一輪罷工了;這就是說,我們那不運氣的新房可能還要被耽擱更長時間。至今我還清楚地記得我的憤怒形於言色,因為有女士在場,我不得不將怒火控制在禮貌允許的範圍內發泄了一通。大家對我的處境表示充分的同情紛紛安慰我。後來,話題便由此扯開,談及鬧事工人的種種不法行為時,在場的紳士們群情激憤,談話的氣氛變得熱烈。我們得出一致的看法,認為當前的事態正在急劇惡化,而前景則難以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