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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一隻手支撐起來。當她定神下來時,她意識到自已在發抖。她的感覺是和第一次被蛇咬的感覺一樣,那時她的免疫能力還沒有充分形成。年輕人跪在她的旁邊,手裡拿著水壺。在他身後的霧蛇盤卷在黑暗中。蛇女忘記了陣陣的疼痛,“霧蛇!”年輕人驚恐地回頭,退縮著。霧蛇站立起來,把頭抬到和蛇女的視線一般高的地方。她張開蛇冠注視著,憤怒地擺動著,擺出襲擊的姿態。在黑暗中她形成了一條上下翻動的白線。蛇女強迫自己站起來,她的動作如此笨拙,仿佛那身體不是她的。她幾乎再次摔倒,但還是站住了,“你現在不能出去覓食,”她說,“你還有事情要做。”她伸出右手,舉著誘蛇用的棍子來吸引霧蛇,以防備她的襲擊。她的手由於疼痛而變得很沉重。蛇女害怕的不是被咬,而是失去霧蛇毒囊中的毒液,“過來,”她說,“到這裡來,平息一下你的怒氣。”她注意到血從她的手指間流下來,而她對斯大文的擔心更加重了,“你剛才咬我了嗎,畜生?”不過疼痛不說明什麼:毒液只會使她麻木,而新的血清會刺痛……
“她沒有咬,”年輕人從她背後低聲說。
霧蛇撲上來。長期的訓練使蛇女立即將右手挪開,左手則緊握住霧蛇扭轉的頭部。眼鏡蛇掙扎了一會,終於退讓了。
“狡猾的畜生,”蛇女說,“真可恥。”
她轉身讓霧蛇爬上她的手臂和肩膀,後者盤在那裡像一個不可見的披肩的輪廓,而她的尾巴收縮著像一部齒輪的外緣。
“她沒有咬我嗎?”
“沒有。”年輕男子說。他的不自然的聲音仍然帶著畏懼。“你剛才差點要死過去了。你痛得把身體卷了起來,你的腫大的手臂是紫色的。在你回來的時候——”他指著她的手,“一定是被蝰蛇咬了。”
蛇女想起了盤在植物枝叉下面的蝰蛇,同時摸摸手上的血。她把血跡搽去,在被荊棘劃破的傷疤上有一對被蛇咬過的小孔。周圍有些腫大,“傷口需要清潔一下,”她說,“是我不好,掉到了那裡去。”傷口的疼痛一陣陣地沿著她的手臂傳上來,但不再有灼熱感了。她站著看著年輕人,看看周圍和起了變化的環境,同時她的眼睛試圖適應下山的月亮和晨曦中的昏暗光線,“你很勇敢,把霧蛇抓得牢牢的,”她對年輕人說,“謝謝你。”
他垂下眼睛,幾乎形成對她鞠躬的姿態。他起身走近她。蛇女把手輕輕地放在霧蛇的脖子上,免得她受驚。
“如果你叫我阿勒維的話,”年輕男子說,“我會感到很光榮。”
“我很高興這樣叫你。”
當霧蛇慢慢爬入她的隔室時,蛇女跪下來托著盤繞的白色圓環。過一會兒,當霧蛇的情況穩定後,他們將去斯大文那裡。
霧蛇的滑動的白色蛇尾也從視線里消失了。蛇女關上箱子正要站起來,但站不起來。她還沒有完全消除新的血清的作用。傷口附近的皮肉很紅而且發軟,但不再有血滲出來。她頹喪地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手,在頭腦里慢慢地思考著需要做的事。這一次是為她自己。
“請讓我幫助你。”
他扶著她的肩頭幫她站穩,“對不起,”她說,“我太需要休息了……”
“讓我把你的手洗一洗,”阿勒維說,“然後你可以睡覺。告訴我什麼時候叫醒你——”
“不,我還不能睡覺。”她清醒了一下混亂的神志,振作起來,撩起散落在額頭上的捲髮,“我現在很好。你還有水嗎?”
阿勒維撩起他的外袍。在外袍裡面,他系了一根皮腰帶,上面掛著好些皮囊和扁壺。與他臉上被太陽曬黑的棕色皮膚相比,他身體皮膚的顏色要淺一些。他拿出他的水壺後,將外袍重新披在他精幹的肌體上,然後去拉蛇女的手。
“不,阿勒維。如果毒液進入你身體,哪怕是小小的破皮,你會被感染的。”
她坐下,倒了一些溫水在手上。粉紅色的水掉到沙地上立即消失了,連一塊潮濕的點都看不見。傷口又流了一點血,但現在只是有點痛罷了。毒液幾乎被抑制住了。
“我不明白,”阿勒維說,“你是怎樣能夠不受傷害的。我的妹妹被一條蝰蛇咬了。”他想儘量說得平淡些,卻無法做到,“我們沒有任何辦法救她——甚至連減輕她的痛楚都做不到。”
蛇女把水壺還給他,從她腰袋裡的小瓶中取了一些軟膏擦在正在癒合的傷口上,“這是我們的一種配方,”她說,“我們要對付許多種類的蛇,所以我們必須對儘可能多的蛇具有免疫力。”她聳聳肩頭,“這個過程是乏味而痛苦的。”她攥緊了拳頭;藥膏結了膜,她也穩定多了。她走近阿勒維,又摸了摸他被擦傷的面頰。“這裡……”她在上面塗了一層薄薄的藥膏,“這會幫助它癒合。”
“如果你不可以睡覺,”阿勒維說,“你不能至少休息一下嗎?”
“好吧,”她說,“休息一會吧。”
蛇女坐在阿勒維身邊,靠在他身上,他們看著太陽將雲層變成金黃色和琥珀色。與另一個人類的身體接觸足以給蛇女帶來快感,儘管她仍感到不滿足。在另一個時間,另一個地方,她也許會做得更多,但不是在這裡,在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