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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頭上跳躍著的火焰足有6英寸高!其他棒頭也用同樣的方法點燃了。6支火把把房間的後半部照在橙黃色中。
光線很暗,甚至比微弱的陽光更暗。火光激烈地搖曳著,四周的一切投下的影子也在不停地搖晃著,好像從醉漢眼睛裡看到世界。火把還冒出令人討厭的煙,房間裡的氣味就像陰天的廚房。但火把發著黃色的光。
4小時以來,β的光又冷又暗;現在,這黃色的光芒則別有意味了。甚至拉蒂默的眼睛也從書本上移開,好奇地注視著。
謝林在身旁的火把上暖著手,也不管細小灰色的菸灰落在他手上。他喃喃自語,心醉神迷:“多美啊!太美了!我從未想到黃色這麼美妙!”
但塞里蒙以懷疑的目光看著火光。他皺著鼻子,嗅了嗅有著陳腐脂肪臭味的空氣,問:“燒的是什麼?”
“木頭。”謝林簡單地回答說。
“不,不,不是木頭。只是頂端燒黑了,而火焰只是往上躥。”
“這正是美妙之處。這是一種很有用的人造火把。我們做了幾百支。當然,大部分送到隱避所去了。你看,”——他轉身用手帕擦著手上黑黑的菸灰——“把粗大的蘆杆芯曬乾,再浸在動物脂肪中,火點著時,脂肪慢慢燒著了。火把能連續燒半小時。很聰明吧,是嗎?這是我們塞羅大學的一個年輕人發明的。”
在大家激動了一會兒之後,屋裡恢復了寧靜。拉蒂默把自己的椅子拉到一支火把下,繼續閱讀,嘴巴單調地一開一合,在向星星祈禱。比尼又回到了照相機旁。塞里蒙抓住機會,為他給明天出版的塞羅城《紀事報》寫的文章做著筆記——在這最後的兩小時裡,他一直有條不紊十分認真地做著採訪工作,但同時,他也意識到,這工作已毫無意義。
謝林興趣盎然地注視著塞里蒙的工作,而塞里蒙則專心致志地記著筆記,沒注意到此時的天空已變成深紫紅色,日全食開始了。
空氣變得稠密了,暮色籠罩了整個房間,好像伸手可及似的。搖曳著的黃色火光在越來越濃的暮色中顯得更為耀眼。空氣中還瀰漫著煙火味,並響著火把燃燒時發出的“嘩嘩啪啪”的聲響。偶爾聽到人們圍著工作檯輕輕走動的腳步聲和人們為了保持鎮靜做深呼吸的聲音——現在整個世界正進入陰影之中。
是塞里蒙第一個聽到了新出現的喧鬧聲。聲音很低,只是模模糊糊似乎有什麼嘈雜的聲音似的;要不是室內一片死寂,根本就不可能聽到。
新聞記者坐直了身子,合起了筆記本,屏息傾聽著;隨後,十分勉強地穿過天文望遠鏡與比尼架設的照相機之間的通道,站到了窗前。
塞里蒙發出一聲驚叫,打破了室內的寂靜。
“謝林!”
工作立即停下來了。心理學家馬上來到塞里蒙身邊。安東過來了。甚至連高高地坐在天文望遠鏡筒前的葉莫特70也停止了觀察,向下張望著。
外面,β像一塊重燒著的碎木片,竭力向拉加斯看上最後一眼。在城市所在的方向,東邊的地平線已消失在黑暗之中。從塞羅城到天文台的道路成了一條暗紅色的線,兩邊是一排樹木;在灰暗的光線下,已分辨不出一棵棵的樹了,只能看到一片陰影。
但是,讓大家注目的是公路本身。在路上,另一片陰影在移動,樣子十分可怕!
安東破著喉嚨叫起來:“是城裡來的瘋子!他們來了!”
“到全日食還有多長時間?”謝林問。
“15分鐘,可是……可是,他們5分鐘內就能到達這兒。”
“沒關係。讓大家繼續工作。我們去阻擋他們。這地方建造得像要塞一樣堅固。安東,看好這年輕的信徒,討個吉利!塞里蒙,跟我來!”
謝林走出房門,塞里蒙緊跟在後面。
螺旋式的樓梯往下延伸,消失在潮濕陰鬱的灰濛濛之中。
他們一下子就往下沖了50英尺;從開著的門裡透出來的搖曳不定暗淡的黃色光線不見了;上上下下的黑影向他們壓來。
謝林停了一下,胖乎乎的手抓著胸口。他眼珠凸出,乾咳著說:“我——我不能——呼吸了——下去——你自己下去——關上所有的門——”
塞里蒙往下走了幾步,然後轉身說:“等一下,你能堅持一下嗎?”他自己呼吸也急促起來。空氣像粘稠的糖漿,在他的肺中進進出出。一想到自己一個人將進入神密的黑暗之中,心裡不禁萬分恐懼。
畢竟,塞里蒙也害怕黑暗。
“等一下,”他說。“我馬上回來。”他一步兩個台階地往上奔,心怦怦直跳——並不全由於跑得太急。他衝進室內,從圓筒里拿了一個火把。氣味很難聞,煙也薰得他睜不井眼睛。但他緊抓著火把,好像高興得要吻它一樣。當他飛奔下樓時,火焰往後飄著。
塞里蒙向謝林彎下腰;謝林睜開了眼睛呻吟起來。塞里蒙用力搖著謝林的身子。“行了,堅持住。我們有火把了。”
塞里蒙高舉火把,用肘架著踉踉蹌蹌的心理學家,在火把的照耀下往樓下走去。
底樓的辦公室里仍然有些亮光。塞里蒙感到自己的恐懼感正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