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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名副其實的罪惡之窩——我覺得自己正在走上如同阿爾及爾舊鬧市的場景之中。最後的樂隊已經離去,騎士還沒登場,所以你見到的就是這怪誕的帳篷,裡頭充斥著嬉皮士,半數人吸用麥角酸二乙基醯胺、大麻、安非他明或者就我所知,叫做埃傑克斯,自命不凡的中學嬉皮士大多數也酩酊大醉,變得好吵架,幾個瘋狂的施瓦茲嬉皮士正在尋機打警察。他們都四處站著等待出什麼事,而且巴不得鬧出事來。我站在門的近旁,以防萬一出事。就像人們說的:“電顫琴使我緊張不安。”
突然間電燈全熄滅了,四處黑得像電視聯播公司總經理的心肝。我用手抓著身上的錢包——在這麼一些人當中,你別跟我說沒有扒手。一片漆黑,鴉雀無聲,大約有十拍的時間,我恐懼得汗毛直豎,我知道那是一種亞聲效果,不是我的妄想,因為所有嬉皮士都站著一動也不動,你聽不到一丁點兒聲音。
然後一個龐大無比的擴音器發出心臟搏動的聲音,非常響亮,叫你心驚膽顫,那聲音沉重、緩慢,有幾分類似鯨魚的心臟。我的恐懼似乎與心臟搏動聲同步發展,我覺得好像自己就是習匹顆又大又笨的心臟在黑暗中怦怦跳動著。
然後一個暗淡的紅點——非常微弱,近乎紅外線——照到他們推出來的舞台上。舞台上有四個醜陋的人,穿著怪誕的黑罩袍——你知道,就像死神穿的——醜陋的紅光像血一樣照在他們身上。令人毛骨悚然。嘣-叭-嘣。嘣-叭-嘣。心臟仍然搏動著,仍然發出叫人心驚肉跳的亞聲,嬉皮士們好像受催眠的小雞一樣盯著四騎士。
低音提琴手是一隻大受歡迎的叢林小兔,他和著心跳的節奏。咚-嗒-咚。咚-嗒-咚。鼓手配上鼓邊敲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接著是電吉它,聲調如同吊死貓,發出可怕而沉重的和音。嗡-咔-嗡。嗡-咔-嗡。
太叫人噁心了,我渾身毛骨悚然;我的耳鼓就像某種了不得的大血脈在搏動。每個人都和著節拍搖擺著,我也搖擺著。嘣一叭-嘣。嘣-叭-嘣。
接著吉它手開始和著心跳的節奏演唱,嗓門嘶啞,聲音尖銳刺耳,如同臨死之人在嚎啕:“大閃光……大閃光。”
電視機落地式支架旁邊的那個人繞著它快速搖擺起來,一環環燈光開始爬上帳篷的四壁,在底部是藍色,爬到較高的地方變成綠色,然後變成黃色、橙色,最後在頂部圍成一圈的時候變成刺目的紅色霓虹燈光。每圈爬上牆正好間隔一次心跳。
老兄,這是一種多麼可怕的感覺啊!好像我是一支牙膏,正在被人有節奏地擠壓著,直至我的腦殼頂蓋覺得好像就要跟著一圈圈燈光進射上去,穿過帳篷的頂部。
然後他們開始逐漸加快節奏。同樣的心臟搏動,同樣的鼓邊敲擊,同樣的和弦,同樣的光圈,同樣的低音,同樣令人毛髮直豎的亞聲,只是節奏快了一點……接著加快j加快!
我想我就要沒命了!我知道我就要嗚乎哀哉了!心臟搏動像瘋子一樣顛狂。鼓邊敲擊像機關槍噠噠響。光圈把我吸到牆壁上,鑽到紅色霓虹燈光的中心空洞裡。
天哪,不可思議!一遍又一遍,越來越快,唱腔變成聲嘶力竭的尖叫,心跳變成震耳欲聾的轟隆聲,鼓邊敲擊變成悲嗥聲,吉它像狼嚎鬼叫聲聲呼應,我的五臟六腑都要嘔出來——
這地方的每一點都向我襲來,一陣突然的閃光使我雙眼發黑
每個擴音器都發出一個可怕的爆炸聲,聲音無比響亮,使我搖搖欲墜——
我覺得自己從頭頂噴射出去,還挺愜意。
然後:
爆炸變成雷鳴——
燈光似乎集中成為頂篷上的一個圓圈,其它地方一片漆黑。
光圈變成一個火球。
隨著雷鳴聲慢慢低沉下去,火球變成慢慢移動的原子彈蘑菇雲影片。圖像漸漸消失,頃刻間漆黑一片,隨後燈光亮起。。多麼怪誕的節目啊!
媽呀,多麼可怕的演出啊!
所以,演出以後,當我跟他們單獨在一起並了解到他們沒有經理,甚至對曼達拉都沒有選擇權的時候,我的腦子在一生中從來沒有開動得這麼快。
為了把事情辦得利落又漂亮,我給了電視聯播公司一筆大油水。我跟騎士簽了合同,我成了他們的經紀人,提取他們收入的百分之二十。然後我把他們排進美國夢,每周一萬元,以美國夢業主的身分開了一張支票,把支票交給四騎士經紀人,就是鄙人自己,然後以電視聯播公司走狗的身分再簽字,給他們留下一萬財富,給我自己留下自從硬殼蟲樂隊以來最走紅樂隊的百分之二十收入。
去他娘的,靠契約附屬細則生活的人必死於附屬細則。
時間減去148天……計數……
“你還沒有看錄像帶子吧,神學士?”賈德說。他緊張兮兮,誠惶誠恐。當你爬到我在聯播公司機構里這種地位的時候,你就習慣於讓手下人員都誠惶誠恐,但賈德·皮特金是聯播公司電視劇本部的頭頭,不是勤雜人員,理應習慣於跟我這種地位的總經理打交道才是。謠傳是真的嗎?
我們單獨在放映室里。我拿不準播送員會不會聽到我們的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