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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把毯子拿去吧,加蘭德先生,”哈根終於開了口,“您不必為它而費神的。”
“這沒什麼。這是支票。”
“謝謝。”他仍然用一種祈求憐憫的奇怪表情看著塞麗娜。“和您做生意我很榮幸。”
“這是我的榮幸。”我答以同樣乾巴巴的俗套。
我拎起沉重的窗框,帶著塞麗娜走向通往大路的小徑。
正當我們到達雨後變滑了的台階跟前時哈根又開口了。
“加蘭德先生!”
我不太情願地回過身去。
“那不是我的過錯,”他語氣堅定地說,“一個肇事後逃跑的司機把他們兩人都壓死了,這是六年前在下面的奧班公路上。事情發生時我孩子才七歲。我有權保存一些東西。”
我點點頭,什麼也沒說,緊擁著妻子走下小徑,珍惜著她用手臂摟住我身體的感覺。在轉彎處我從雨中往回看去,看見哈根雙肩抬平坐在我們最初看見他時的矮牆上。
他在看著房子,不過我不知道是否有人在窗口。
(白錫嘉 譯)
模稜兩可與不可知性
儘管科幻小說起源於法國的儒勒·凡爾納和英國的H·G·威爾斯(布賴恩·W·奧爾迪斯認為可追溯到1818年瑪麗·雪萊的《弗蘭肯斯坦》),但是科幻創作的中心轉移到了美國,因為那裡產生了低級通俗雜誌,特別是科幻雜誌。外國科幻深受美國科幻譯著的影響,有時甚至為美國科幻所主宰,以致人物需要取美國名字才顯得正宗。世界科幻美國化趨勢終於被扭轉了,在英國是新浪潮派,歐洲是單個作家,例如前蘇聯的I·葉夫列莫夫、斯特魯加茨基兄弟,義大利的意大羅·卡爾維諾,波蘭的斯坦尼斯拉夫·萊姆。
萊姆(1921-)生於盧窩,學醫出身,納粹占領時做過汽車技工與電焊工,1948年完成學業。他沒有從醫,卻選擇了寫作。第一部長篇小說《太空人》發表於1951年。此後寫了三十來部書,以二十八種語言發行了七百多萬冊。眾多的評論家把他稱為大作家,《紐約時報》書評版給了他頭版的地位。他的名作(美國出版日期)有《太陽系》(1970)、《不可戰勝的人》(1973)、《浴缸里的回憶錄》(1973)、《電腦迷》(1974)、《未來學大會》(1974)、《調查》(1974)、《星際航行日記》(1976)、《會死的發動機》(1977)、《機長皮爾克斯的故事》(1979)、《飛行員》(1979)、《斯坦尼斯拉夫·萊姆傑作選》(1981)、《他主人的聲音》(1983)、《人性瞬間》(1986)和《可笑的結局》(1987)。他還寫過科技論文和論著,還有文藝批評,如對《幻想與未來學》(1970年)中的英語科幻作品作了否定的評價。
萊姆的小說只受到美國科幻的負面影響,受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影響不大,他把大膽的想像與嚴格的科學技術,特別是控制論結合起來,並把這種興趣變換為人文精神,從而產生了比喻與寓言。他的大多數嚴肅作品的內容,其最佳英語譯者麥可·坎德爾已經作了概括,是一種特定的結構,主人公曆盡艱險力圖解開異種奧秘,終於與謎團劈面相遇,通過它透視人類狀況,而不是理解該奧秘。萊姆討論模稜兩可與不可知性,及徹底解悟的不可能性。他認為宇宙是無法理解的,在他的黑色目光下,意識和智能只能導致痛苦與死亡。
萊姆在所寫的喜劇與諷刺文章中,做到了分類登記,他的某些效果來源於把名字和細節堆砌成一座閃光的聰明才智的高地。“第一次旅行(上),特魯爾的電子詩人”就是這種風格的好例證。它是選自《電腦迷》的片斷,這是一個“控制論時代的寓言”系列,於1965年在波蘭結成集子,由坎德爾譯成英文。
《電腦迷》講述兩名建造者(比較斯威夫特的“規劃者”),名叫特魯爾和克拉包修斯,專門發明稀奇古怪的機器。他們的作為逗人發笑,因為其本身就是機器入,是人造機器的後代。其身世可從史詩的片斷中看出,特魯爾的電子詩人效仿維吉爾《埃涅伊特》的開場詩句,這樣寫道:
我所歌唱的是武器、機器,
為命運所迫,為傲慢人類的無情仇恨
所排擠、所放逐,它們離開了地球人的海岸……
機器人文明的起源,在該書最後一篇,唯一的非特魯爾一克拉包修斯寓言中有詳細論述,“費里克斯王子與晶體公主”,講述“篤恃者、心臟的偏差、超固戀、畸變故事”。
特魯爾與克拉包修斯儘管是機器人,它們跟與自己打交道的其他機器人、機器一樣,也有不少人的特點:相互施暴、感覺疼痛、受苦,能顯示虛榮、忌妒、瘋狂、害怕、愚蠢、愛情,“費里克斯王子與晶體公主”是《格列佛遊記》之後對人性的最野蠻攻擊,裡面的機器人下場好不了多少,其中有海盜、愚蠢的公主、爭寵的大臣、失戀的王子。讀者顯然應該知道,機器入除了代表更乾淨、更靈巧、更理性的存在形式之外,同時也在諷刺人間的愚蠢。
“特魯爾的電子詩人”的顯著特色是機智風趣(不風趣的諷刺可以休矣);關於理髮的詩,每個詞都以s開頭,用純粹數學語言表達美妙情詩,都是生花妙筆。文學翻譯很難,譯者的技巧在此顯露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