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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探險者因受表揚而沾沾自喜了一陣子,名聲乃是他這號人最深切的需要;然後他又開口說話,懷著期盼的美好激情。
“諸位首腦,我還有話,不知道該講不該講。”
從粒狀漂礫地區傳來因驚訝而發出的劈啪聲,附近的居民紛紛停下他們的活動,探聽出了什麼事。
“講。”
“我對那種似乎跟玄武岩一樣無法穿透的固態物質的性質甚為好奇,盡力對它作了一番調查研究。有一段長時間我沒有取得任何進展;但是最後我來到一個地震區,在那兒岩漿升高到非常接近上面的水平層。在這一點上,那種奇異的物質比較薄;當我在調查鄰近地區的時候,一處岩漿穴囊突破了外部虛空②。這是怎麼回事,我一時搞不清楚,部分因為能見度太好,部分因為我能感到上面薄地層熱氣逼人。”他停了下來。
【② 外部虛空:指地球表面。】
“這種事以前也發生過,”一位首腦評論說,“它給了你什麼啟示呢?”
“岩漿所到之處,固態物質消失了——變得跟海洋一個樣!”彭東又停了下來,以便產生修辭效果——他知道這回不會有人插話了。
“諸位都記得,思想家德洛爾指出海洋是一種物質,顯然就像岩漿一樣是液態物質;他研究過海洋的傳聲性能,並作了出色的描述。我聽過他的課,並且在幾個場合親自檢查過那種物質。南大陸的這種結晶屏障只不過是固態海洋,岩漿所到之處這種結晶屏障就像岩石一樣熔化。”他又停了下來。
這一回首腦們簡要地商議了一陣子。
“你的論點在科學上極有意義,”他們的發言人最後說,“但是我們承認我們還看不到它的實際意義。我們從你報告的內容得出一些想法;倘若你能繼續——”他有意留下最後半句話。
“我的論點很簡單。海洋保護岩石免受氧氣的侵襲,氧氣從外部虛空滲透下來,破壞了暴露在外的岩石——有時候甚至使岩石變成有毒。我們大陸的許多區域受到海洋的保護,但是也有許多區域沒有得到這種保護,因此我們無法到達大陸的上層地區。固態海洋非常容易熔化,這是我在南大陸親眼見到的。那片大陸似乎被固態海洋覆蓋著,平均深度達一英里以上。這似乎是個野心勃勃的工程,但是假如那邊大陸被加熱到足以熔掉它上面覆蓋著的固態海洋的話,那麼熔化了的海洋豈不是會擴大世界其它部分的液態海洋,從而覆蓋我們大陸的更大部分區域嗎?”
城市首腦們好長一陣子啞口無言;彭東不明白他們實際上是在客觀地考慮他的問題呢,還是在對他那明目張胆的建議作出帶有情緒的反應。
“這種物質幹嗎應該覆蓋大陸而不應該或多或少保留在它現有的地方?你似乎想當然就得出了重大的結論呢。”
“我明白,在外部虛空,像岩漿和海洋這種液體的特性還沒有得到全面的了解,”彭東回答說。“然而,大量的觀察強有力地表明,至少當岩漿被釋放到外部虛空的時候,它傾向於在地球表面上擴展出去。我承認必須作進一步的觀察以便證明海洋也會在地球表面擴展出去——海洋豈不是已經在地表上擴展開了嗎?液態海洋已經擴展到它的量所許可的那麼遙遠,這種想法看來是合情合理的;假如我們加上更多的海洋,它定會擴展得更遠。至少讓咱們把這一點核實一下;我可以帶路,就這件事而論,我可以一路帶你們到南大陸,必要的實驗可以由一個小組來完成。”
有關彭東工程的消息過了相當一段時間才傳到思想家德洛爾那邊。其中有幾個原因:其一,他的所在地距離彭東作匯報的墨西哥灣地下那座城市達數千英里之遙;其次,他處於一個戰場的中心。後一個事實不是馬上顯露出來的;僅有的視覺和聲音——兩者對於德洛爾來說是完全相同的,他唯一的遠程感官對地殼的衝擊波作出反應—_是從地震帶傳向南方和西方的視覺和聲音。他本人則把全副心神集中在跟戰鬥毫不相干的一件事上;但是他領導的研究人員至少有半數把他們的液態軀體延伸出去,連成一張網圍繞著整個實驗地區。他希望來自亞洲大陸的野蠻種族一個也不致於穿過這張網而不觸及網線,從而暴露他們的到來。
德洛爾感興趣的東西是個洞穴,在他的同胞居住的那個深度里,這玩藝兒簡直沒人聽說過。他的同胞把空虛的空間看作外部虛空的延續,實際上所有這些空間都非常接近外部虛空;這些空間幾乎毫無例外充滿著氧氣,毒化了地層深處居民們食用的岩石。當然,火成岩里偶爾出現一些氣穴,充滿岩石本身產生的氣體;但是一般說來這些岩石是不能接近的——它們出現在一種物質裡面,這種物質對於德洛爾種族的成員來說幾乎無法穿透,他們旅行的時候穿過岩石,就像墨水透過吸墨紙一樣。
目前這個洞穴是這一常規的少數例外之一。岩石本身滲透性不夠,不便於旅行,但是地震的應變已經在物質的一定深度產生了細微龜裂的網絡,倘若旅行者有毅力就可以慢慢穿過。
德洛爾以前從遠處見過洞穴,但是目前他正在觀察的洞穴在他的記憶和知識之中從來沒有出現過。洞穴的上邊水平層正好在火成層頂部,洞穴正是在火成層里形成的;上頭的岩石是沉積岩。在這兩層岩石之間,一層薄薄的岩床從幾英里之外的岩漿層逐漸延伸過來——這一岩漿層由下面遠處源頭的能量饋給岩漿,甚至超乎德洛爾的知識範圍之外。考慮到上頭岩石的性質,總有一天這種岩床完全有可能與岩蓋成比例增長;但是目前上述情況還不是這位科學家關注的事。前進的岩漿正在日益接近洞穴,他要觀察“空無一物”的空間裡受禁錮的高壓氣體對熔岩有什麼影響。幸運的是這一情況就發生在這裡;來自西南的連續不斷的微小地震衝擊波使得本地區的事物變得清晰可見。由於亞洲野蠻種族穿透附近地層,倘若研究人員必須發出自己的聲音以便作進一步的研究的話,那將是極其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