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頁
“哈頓,弗蘭克·哈頓中士。”
“你回家,中士?”
“我的家在俄亥俄州,”我說道,“在回家前先去洛杉磯探望幾個朋友。”
“啊,那太好了,我祝你旅途愉快,中士。你們這些人在火星上幹了一項偉大的事業。噢,我讀了報紙,報上說聯合國派出幾個探險隊後將在火星上建造幾座城市,並有定期的往返航班,等等。”
“嗨,”我說,“那都是一派胡言,還不如就在這兒的莫哈維沙漠中建幾個城市,這樣好像離我們更近些呢。現在我們去火星的唯一理由就是為了鈾。”
我知道他對這些將信將疑。
“哦,對對”’他說,“我知道那也很重要,現在的核電站都是用鈾作動力的——但並不完全是為這些,是不是?”
“在今後相當長一段時間內去火星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
“可是你看,中士,這份報紙上說……”
我不再說什麼了。等他講完那份報紙,飛機已在洛杉磯著陸了。走出飛機時,他使勁地拽著我的手。
“一路順風,中士!多多保重。我聽說第二探險隊的許多人沒有回來。”
“是的,”我說,“聽說了。”
到達洛杉磯城區時,我又一次覺得全身在發抖。我走進一間小酒吧,要了兩杯威士忌喝下,這樣我的感覺才稍微好了點兒。
走出酒吧,招手要了一輛計程車,問他是否去聖·加布里埃爾大街。司機是一個胖胖的男人,長著紅通通的寬大臉面。
“快上車吧,夥計。”他說,“看來你是火星人,是不是?”
我回答道:“正是。”
“好,好,”他說著,“那告訴我,在火星上的感覺怎麼樣?”
“從某種程度上說,那是一項非常非常枯燥乏味的工作。”
“我想一定是那樣的!”汽車上路後,他接著說,“20年前的二次世界大戰,我正在軍隊服役。當時也是那樣,百分之九十的時間都在枯燥乏味的工作中度過。我想現在一定不會有多大變化。”
“這可不是軍事探險隊,”我解釋說,“這是聯合國組織的探險隊,不是軍隊的——但我們有軍官和如同軍隊一樣的紀律。”
“是的,那是一回事,”計程車司機說,“夥計,哦哦,走過頭了,後面是42號,還是43號?我記得後面是……”
我往車座後背靠了靠,看著亨廷頓大街嚓嚓向後閃過。溫暖的陽光傾瀉在我的身上,我感到好像很熱,空氣似乎也非常的粘稠,好像呼吸都有點兒困難了,那麼糟糕的空氣在亞利桑那高原上可是沒有的。
司機問我在聖·布里埃爾大街的什麼地方下車。我從衣袋裡取出幾個信封,找到了寫著“馬丁·瓦里內茲”的那個,地址就寫在信封背後。我告訴了司機地址後,仍把信封放回了衣兜里。
現在我真希望當初沒答應他們就好了。
可在醫院的時候,我能不回復喬·瓦里內茲父母的來信嗎?對于吉姆的姐姐和瓦爾特的一家,這都是同樣的問題呀。我回信許諾出院後做的第一樁事情就是來探望他們。如果沒去看他們,就回俄亥俄州自己家,我會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可鄙的傢伙。而現在,我真希望自己就是那樣的人。
瓦里內茲的家位於聖·加布里埃爾大街的南面,在一個有些墨西哥建築風格的住宅小區里。那是一個造型簡單的雜貨鋪,旁邊還搭出一間小屋。四周用低矮的欄柵圍著庭院,用加利福尼亞塗料將牆壁塗抹得光光的。這不是很好的居住場所,但顯得很整潔。
我走進了雜貨鋪,櫃檯里那個身材高大、膚色黧黑的男人用安詳的眼神盯著看我。他用低沉的聲音呼喚著一個女人的名字。同時繞過了櫃檯和我握著手。
“你就是哈頓中士,”他說,“哎呀,我們可一直盼望著你的到來呀。”
他的妻子急匆匆地從後門進來。她顯得有點衰老,看上去不太像是喬的母親,因為喬還像個孩子’。但再仔細看覺得她的年紀並不太大,只是有點疲倦的樣子。
她對著瓦里內茲先生說:“快坐下說呀,你沒見別人還是那樣疲倦,他可是剛從醫院出來的人啊。”
我坐了下來,兩隻眼睛在他們中間不住地來回穿梭。他們問我現在的感覺如何,是不是因為還沒有回家心裡不太高興,他們祝我們全家都好。
他們真是好人,聊了半天沒有說一句有關喬的話,好像是在等待著讓我來說而我很為難,我對喬的情況知道的實在是太少了。喬在我們即將起飛的前幾星期才來到我們小組,而他又是第一個罹難的,因此,對他的了解不可能很多。
最後,還是由我打破僵局。我想能說的只是:“他們已寫信詳細告訴你們喬的情況了,是嗎?”
瓦里內茲悲傷地點點頭,“是的,起飛後的24小時內,他死於休克。信寫得很詳細。”
他妻子也連連點點頭,低聲地附和著:“很詳細。”她兩眼看著我,從她的目光中,我想她已明白我真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她這樣說道,“你是可以告訴我們更多事情的,但如果這使你為難的話,就不必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