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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人到哪裡去了?”那個偏執狂說。

    這時我明白了,他說的不是人,而是男人,他賦予“人”這個詞的意思在懷勒威已有六個世紀無人知曉了。

    “他們死了,”我說。“三十代以前就死了。”

    我想我們是拿斧頭把他砍倒了。他倒吸一口氣,似乎要從他坐著的椅子裡跳將出來;他用手捂著胸口;他看著我們,神情極其怪異,敬畏和感傷的溫情混合在一起。其後,他莊嚴又熱切地說:

    “真是個大悲劇。”

    我等著他說下去,因為我不太領會他的意思。

    “是的,”他說道,面帶古怪的微笑又倒吸一口氣,這是一種大人對小孩的微笑:可以讓你明白隱藏著某種東西,這種東西很快就要拿出來讓你歡欣鼓舞。“真是個大悲劇。但是這一切都過去了。”他用挺奇怪的溫柔目光又一次看了看我們,仿佛我們都是病弱之輩。

    “你們完全適應了,”他說。

   

    “適應什麼?”我說。

    他似乎十分局促不安。他似乎精神錯亂了。最後他說:“在我們出發的地方,女人們穿戴沒這麼樸素。”

    “穿戴像你嗎?”我說。“穿戴得像個新娘嗎?”我說這話,因為這些男人從頭到腳穿戴著銀裝。我從來沒見過這麼華麗而俗氣的裝束。他似乎要回答我的話,接著顯然重新考慮一下決定還是不說為妙;他又對我笑了笑。他帶著一種奇怪的興奮心情——仿佛我們是一些充滿孩子氣的奇妙人物——顫抖著吸了一口氣說:“喏,我們到這裡來了。”

    我望著斯貝特,斯貝特望著莉迪亞,莉迪亞望著阿美莉亞,她是本地城鎮委員會的頭頭,阿美莉亞望著我不知道是誰。

    我喉嚨發疼。我受不了本地啤酒,農民們痛飲這種啤酒,仿佛她們的肚子裝著白金做的襯套,但是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從阿美莉亞那兒接過啤酒(我們在外面停車的時候見到的就是她的自行車),並且把它全乾了。這要花一段長時間。

    我說:“是的,你們到這裡來了。”  

    於是我笑了笑(覺得自己像個傻瓜),心裡納悶男性地球人腦子的思路是否跟女性地球人腦子的思路大相逕庭,但這是不可能的,否則這個種族早就滅絕了。

    這時候無線電聯播公司已經把消息播送到星球各地,於是我們又有了一個講俄語的人,是從瓦納飛來的;當這個男人把他妻子的一些照片拿出來給我們傳閱的時候(他妻子儼然像某種神秘邪教的女祭司),我決定趕忙走掉。

    他提出要問尤基幾個問題,所以我不顧她的極力反對把她推進後部一個房間裡,然後來到外面前廊上。當我走掉的時候,莉迪亞正在講解孤雌生殖(這易如反掌,人人都會)和我們做法之間的差別,我們的做法是將兩個卵子合併起來。因此凱蒂生的孩子外貌像我。莉迪亞接著談到安斯基程序和凱蒂·安斯基,她是我們一位全備博學天才,也是我生的凱薩琳娜不知道多少世代的曾曾曾祖母。

    一座外屋裡有一台莫爾斯收發報機在嘀嗒作響:兩個報務員通過線路正在調情賣俏,互相開著玩笑。

    門廊上有個男人,是另一個高個子男人。我望了他幾分鐘——必要的時候我能悄無聲息地走動——當我可以讓他看見的時候,他不再對著掛在脖子上的小機器講話。然後他用優美的俄語恬靜地說:“你是否知道地球上已經恢復了男女平等了?”  

    “你是真正的人,對不?”我說。“另外那個是裝裝門面的吧?”

    把事情挑明了,這在精神上是一種大解脫。他親切地點點頭。

    “作為一個民族,我們不太聰明,”他說。“在過去幾個世紀裡遺傳損傷一直十分慘重。輻射。毒品。我們可以利用懷勒威的基因,珍妮特。”陌生人不稱呼陌生人的教名而只稱姓氏。

    “你可以得到足以把你淹沒的卵細胞,”我說。“哺育你們自己的卵細胞吧。”

    他笑了笑。“這不是我們所要的方法。”我見到凱蒂在他背後走到簾門方形的亮光里。他繼續說下去,聲音低沉,溫文有禮,我想他不是在嘲弄我,而是充滿自信,就像一向富足有餘又有能力幫助他人而且不知道何謂低人一等和粗野鄉氣的人。此事甚為奇怪,因為就在前天,我會說這是對我自己最恰切的寫照。

    “我找你談話,珍妮特,”他說,“因為我料想你比這裡的任何人更有群眾威信。你像我一樣懂得,孤雌生殖文化具有各種各樣固有的缺陷,倘若能避免的話,我們並不打算使用你來作這一類的事。請你原諒;我本不該說‘使用’這個字眼。不過,你肯定能明白,這樣一種社會是違背自然的。”

    “人性是違背自然的,”凱蒂說。她把我的步槍夾在左胳膊下。她那有絲光的頭頂還沒有我的鎖骨那麼高,但是她像鋼鐵一樣堅韌不拔;那男人開始走動,又帶著古怪的溫柔笑容(他的夥伴已經對我露出這種笑容,但他還是第一回),那支槍滑到凱蒂的手中,仿佛她一輩子都在用它射擊。

    “我有同感,”那男人說。“人性是違背自然的。我應該懂得這一點。我的牙齒里有金屬,這裡有金屬針。”他摸摸自己的肩膀。“海豹是一夫多妻制的,”他接著說,“人也是如此;類人猿是雌雄亂交的,人也是如此;鴿子是一夫一妻制的,人也是如此;甚至還有獨身的人和同性戀的人。我相信還有同性戀的乳牛。但是懷勒威仍然缺少一點什麼。”他抿著嘴乾巴巴地笑了笑。我相信他認為這與神經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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