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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盡職,這是神的旨意,加思先生。這裡的人是神的創造物,他們有靈魂。我不能逃避責任。我的責任是給他們帶來神的道,以便他們可以得救並進入天國。”
神父打開門,一陣風襲來,把門吹開。他消失在風暴席捲的黑暗中,門來來回回搖晃著,一陣雨水灑了進來。加思關門的時候留下了泥濘的腳印,只見伊丁坐在風暴中既耐心又毫無怨言,只希望加思能停一陣子,將他豐富而奇妙的知識留一點給他分享。
加思和神父倆人心照不宣,不再提起第一天晚上的事。他們不相往來,又念著對方近在咫尺,越發感到孤獨。幾天以後他們發現自己小心翼翼地談論著不偏不倚的話題。加思慢慢地把他的存貨包紮堆裝起來,從不承認他的活於完了,他在任何時候都可以說走就走。他有不少藥品和植物性藥材,可以賣個好價錢。韋斯克工藝品在老於世故的銀河市場上肯定會十分搶手而造成轟動。這個行星上的工藝品在他到來之前十分有限,大多是用碎石塊在堅硬木上煞費苦心雕刻出來的作品。加思給他們供應工具和存貨中的金屬材料,僅此而已。過了幾個月,韋斯克人不但學會了使用新材料,而且把他們自己的圖案和造型轉化成為他見過的最具外星特色——但極其美麗——的工藝品。他只要把這些產品投放市場便能引起原始的需求,然後回去補充貨源。韋斯克人只要書籍、工具和知識作為回報,他知道他們通過自己的努力終將嶄露頭角而立足於銀河聯盟。
這就是加思的希望,但是一股逆風吹遍村落,圍繞著他的飛船越刮越猛。他再也不是韋斯克人注目的中心和村落生活的焦點。當他想到自己權勢敗落的時候不得不露齒而笑默默忍受著,然而在笑容之中沒有多少幽默可言。嚴肅認真的韋斯克人仍然輪班擔任知識收集官,但一方面是學習枯燥的知識,另一方面是圍繞著神父颳起的一陣求知的颶風,兩者形成了強烈的對照。
加思過去迫使他們為每一本書每一台機器而工作,然而神父免費供給。加思在提供知識的時候力求循序漸進,把他們當作聰明而沒有文化的孩子來對待。他要他們先走路然後學跑步,掌握了一步再學第二步。
馬可神父乾脆給他們帶來基督教的恩惠。他所要求的唯一的體力勞動就是建造一座教堂,一個崇拜和學習的地方。從行星無限的沼澤地上來了更多的韋斯克人,不出幾日,屋頂搭起來了,用樑柱結構的框架支撐著。每天上午會眾砌一陣子牆壁,然後趕到裡頭學習關於宇宙的大有希望、包羅萬象、無比重要的知識。
加思從未告訴過韋斯克人他對他們的新興趣有什麼看法,這主要是因為他們從未問過他。驕傲和自尊心妨礙他抓住一個樂意聽他的人並傾訴他的不滿。假如輪到伊丁收集知識,情況或許不一樣,他是眾人之中最聰明的一個,但是伊丁在神父到達之後第二天就輪換別人了,那以後加思還沒有跟他談過話。
令人驚訝的是,三倍長的韋斯克日子過了十七天之後,當他吃完早餐出門的時候,見到一個代表團站在門外台階上。伊丁是他們的代言人,他的嘴微微開啟著。許多其他韋斯克人也張著嘴巴,其中一個甚至好像在打呵欠,一清二楚顯露出兩排尖銳的牙齒和紫黑色的喉嚨。這些嘴巴使加思強烈意識到這一次會面的嚴肅性:這是他學會辨認的一種韋斯克印象;張開的嘴巴表明某種強烈的感情:是喜,是悲還是憤怒,他永遠無法弄個明白。韋斯克人平時性情十分溫和,他從未見過這麼多張開的嘴在訴說是什麼惹了他們。眼下他被他們包圍住了。
“請賜教,約翰·加思,”伊丁說。“我們有個問題。”
“我願意回答你們提出的任何問題,”加思說著,心中深感疑慮不安。“什麼問題?”
“有神嗎?”
“你們說的‘神’是什麼意思?”加思反問道。他應該告訴他們什麼呢?
“神是我們天上的父,他創造了我們大家並且保護我們。我們向他祈禱求助,假如我們得救,將得到一個地方……”
“夠了,”加思說。“沒有神。”
包括伊丁在內,他們一個個張大嘴巴,望著加思思忖著他的答案。倘若他不熟悉這些生物,那一排排粉紅的牙齒將會令他心驚膽顫。有一陣子他納悶他們是不是已經滿腦袋灌滿了教義,把他看作一個異教徒,但他把這種想法棄置一旁。
“謝謝你,”伊丁說。他們轉身走了。
儘管早上天氣還冷,加思注意到自己大汗淋漓,不知是何緣故。
不久就有了反應。那天下午伊丁又來了。
“請你到教堂來一趟好嗎?”他問。“我們學的許多東西很難懂,但是沒有一個像這個jIIl5麼難的。我們需要你的幫助,因為我們必須聽你和馬可神父一起討論。這是因為他說一件事是真的而你說另一件事是真的,這兩件事又不可能同時是真的。我們必須弄清楚哪個是真的。”
“我當然會來的,”加思說著,盡力掩飾心中一陣突然襲來的快感。他從未插手,但韋斯克人還是來找他了。他們在思想意識上可能還是自由人,加思對此有理由抱著一線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