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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這些話轉譯給喬布聽,他立刻急切地懇求我們別將他留下,還差一點掉眼淚呢。他確信不可能遇到更糟糕的情況了,一想到要留下來與那些啞巴為伍他就怕得要命。他覺得他們會趁機像土豆燜牛肉似的把他燜了吃掉。
我把喬布的話轉給艾莎,她聳聳肩說:“好吧,讓他去吧,我無所謂。只是他要拿自個的性命開玩笑。這盞燈和這個讓他背吧。”她用手指指一塊大約十六英尺長窄窄的木板。木板綁在她吊床長長的撐杆上。我原以為這是為了使帳子撐得更大點,但現在看來是出於另外的目的,也許這板與我們這次非同尋常的行動還大有關係呢。
木板雖然粗笨,分量卻不重。喬布背著它,另外還背一盞燈,我背另一盞燈和一罐油,利奧背生活用品和一皮裊水。
一切準備停當,艾莎叫比勒斯和六個啞巴挑夫退到一個開滿木蘭花的果園後面的一百碼的地方,讓他們在死亡的痛苦中一直等到我們從這世界消失為止。他們謙卑地鞠躬然後匆匆離去。
比勒利與我友好地握手道別,輕輕地說他覺得應該是我而不是他和艾莎一起經歷奇妙旅程,我完全同意他的說法。一分鐘後他們全走光了。
艾莎問我們是否已作好準備,然後轉身盯著高聳入雲的懸崖。
“我的天!利奧,”我說道,“我們總不至於從這峭壁上爬上去吧!”
利奧被面前的懸崖有點鎮住了,但又想往上爬。一臉疑惑地聳聳肩。此刻艾莎猛地一躍攀上懸崖,我們只好緊隨其後。她輕鬆優雅地從一塊岩石跳到另一塊岩石,真是個奇蹟。攀登並沒有像看起來那麼困難,雖然我們也經過一兩處不堪回首的兇險之地,但岩石基本上還是呈傾斜狀,不像後來碰到的那樣全是直立的峭壁。
這樣攀登不費太大的力氣——唯一的麻煩是喬布背的那塊木板——我們已來到離出發地約五十英尺高的地方。由於我們是像螃蟹一樣橫著爬上去的,因而比出發地點向左偏離了六七十步。我們上了山脊,起先很窄,後來越走越寬,並向里傾斜,很像一個花瓣。我們慢慢地走進越來越深的山谷,或者說岩褶,最後山谷變得像英國德文郡的石子小路,我們被藏在裡面了,下面岩壁上的人根本無法看到我們。
這條天然小路約有三四十碼長,路盡頭有九十度轉變,突然出現一個山洞。我猜測那洞是天然而非人工開鑿而成的,因為山洞不規則的形狀和彎彎曲曲的道道讓人覺得是某股強大的氣流在阻力極小的情況下衝出厚厚的岩石爆炸而成的,而科爾此地的先輩們所挖的岩洞都極為對稱和規則。
艾莎在洞口停住了,吩咐我們點上兩盞燈。我把燈點亮,一盞給她,另一盞自己拿著。
艾莎領頭順著岩洞往前走,小心翼翼地探路前進。我們必須這麼做,因為路面非常不平坦——像小溪底部那樣鋪滿了鵝卵石,有些地方還有洞或坑,一掉下去準保跌斷你的胳膊和大腿。
大概花了十多分鐘才走完這個洞,據我估計大約有四分之一英里長。洞內有數不清的拐彎、轉角,走得很不容易。
最後我們終於到了洞的另一端。我正努力使自己的眼睛適應洞口的亮光,突然一陣風從洞內吹來,吹滅了兩盞燃著的燈。
艾莎走得較前面,大聲地呼喚我們。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爬,我們平生有幸目睹了可怕卻蔚偉壯觀的景象。
橫在我們面前的是一道巨大的峽谷。由於遠古時代某次劇烈的地殼運動,使岩壁發黑,參差不齊且有許多裂縫,很像是被雷電一下一下劈開似酶。峽谷四周都是峭壁,雖然那時我們還無法看清對面的峭壁,但從黑暗程度來看這峽谷不會太寬。我們站的地方離懸崖頂端至少還有一千五百至二干英尺,只有極微弱的光線從上面漏下來,因而很難描繪出峽谷大致的輪廓和它的長度。洞口連著一奇形怪狀的岩石尖坡,懸空突出在我們面前的峽谷中,約有五十碼長,末端尖銳鋒利,形狀最似鬥雞腿上綁的矩鐵。除了基部與懸崖相連,尖坡的其餘部分完全懸在空中。
“我們必須越過尖坡,”艾莎說道,“當心頭腦發暈讓風把你吹到下面的峽谷中去,老實說這峽谷可是深不見底的。”
艾莎開始沿著尖坡前進,我們連害怕的時間也沒了,全力以赴地緊隨其後。我在前面,中間是喬布,痛苦地拖著那塊木板,利奧斷後。看著這勇敢的女人毫無懼色地穿行在險惡的地方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蹟。當時風很大,又害怕摔倒後墜入峽谷,沒走出幾碼遠我就吃不消了,只好手腳並用,匍匐前進了。喬布和利奧也都趴著往前爬。
可艾莎卻決不屈尊於這種卑微的行為,她貓著腰繼續頂風前進,既不慌張,又不使身體失去平衡。
幾分鐘過去了,我們在這可怕的“橋”上爬了二十幾步路。突然一陣狂風順著峽谷卷過來,我看見艾莎趕緊將身子貼緊岩石,可狂風捲住她的黑披風一把將它從艾莎身上扯下來。披風像一隻受傷的鳥兒呼啦啦地隨風飄去,我膽顫心驚地看著它消失在黑暗中。
我緊貼著岩石的鞍脊朝四周巡視,身下的尖坡像是活了一樣在轟鳴聲中顫抖起來,那情景確實讓人不寒而慄。
現在我們是懸在天地之間,底下是越來越黑、深不可測的深淵,頂上是充滿了暈眩空氣的浩瀚空間,只有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才有一線藍天。強勁的風在我們底下的峽谷中怒吼著呼嘯而過,將雲團和圈狀雲霧驅逐到我們跟前。我們幾乎什麼也看不見了,徹底迷失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