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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克強烈愛好深水潛游,這誘使他離開英國到澳大利亞的大堡礁,其後又到錫蘭(今稱斯里蘭卡),並於1956年開始在那兒定居,直到最近還常常出差辦事,作巡迴講學。就藝術上和商業上的成就而言,在過去的四十年裡他一直是三、四個最富有成就的科幻作家之一。
《崗哨》1951年發表於一家鮮為人知的《十故事幻想》雜誌。它是那些僅僅興盛一個季度的雜誌之一,只出版了四期,但它對《2001:遨遊宇宙》的寫作是個精神上的鼓舞。
《崗哨》[英] 阿瑟·C·克拉克 著
下一回你望著高掛南天的滿月的時候,仔細看一看它的右邊邊緣,讓你的視線沿著銀盤的曲線向上移動。在凌晨兩點鐘光景,你會注意到一個暗淡的小橢圓:只要視力正常,誰都可以輕而易舉找到它。這是一片諸山環繞的大平原,也是月球上最壯麗的平原之一,稱為危海——危險之海。它的直徑長達三百英里,幾乎完全被巍峨的環狀山脈所包圍,從來沒有人到那兒去考察,直到1996年夏末我們才進入那個平康。
考察團規模龐大。我們有兩架重型運輸機,從五百英里之外靜海的月球中心基地運來了補給品和設備。還有三個小型火箭打算用於月面車無法通過的地區,作短程運輸。幸運的是,危海的大部分地區十分平坦。在其他地方普遍存在著十分危險的大罅隙,但這裡一個也沒有,或大或小的隕石坑和山巒也很少。就我們所能判斷的來說,我們想去哪裡,高功率履帶牽引車就可以毫無困難地把我們運送到哪裡。
我是地質學家——或謂月球學家,假如你喜歡咬文嚼字的話——我領導考察危海南部地區的考察組。我們沿著大約十億年前一度存在的古代海洋的海岸前進,繞過大山腳下的丘陵地帶,用一星期時間穿越了危海南部地區一百英里的路程。當生命在地球上開始形成的時候,這裡的生物已經處於滅絕過程。當時水正從龐大而高聳的懸崖側面上退落,注入月球空洞洞的心臟。在我們穿越的土地上,沒有潮汐的海洋一度深達半英里,現在水汽留下的唯一痕跡就是有時候在灼熱的陽光從未射入的洞穴里可以見到的一點白霜。
月球的黎明姍姍來遲,我們在拂曉早早出發,到黃昏降I臨之前還有近乎一星期的地球時間。我們每天下午五、六次穿著太空服下車到外面去尋找有趣的礦物,或者豎立一些標誌作為未來旅行者的嚮導。一路平安無事。說起月球探索,沒有什麼危險,甚至沒有特別振奮人心的事。我們可以在增壓牽引車裡舒舒服服住上一個月,倘若遇到麻煩,隨時可以發送無線電求助,穩坐著耐心等待飛船來營救我們。
我剛才說了,探索月球沒什麼振奮人心的事,這種說法當然不對。誰也不會看膩那些不可思議的高山,它們比地球上平緩的山巒要崎嶇得多。當我們繞過遠古海洋岬角和海角的時候,誰也不知道哪一種新的壯麗景觀將展現在眼前。危海的整個南部新月形地帶是一片廣闊的三角洲,在那兒一度有二十來條河流匯入海洋,水源可能來自驟雨,這種傾盆大雨在月球年輕時期短暫的火山時代一定沖刷過那些山巒。每一條古老的河谷都是一種誘惑,吸引我們爬上對面未知的高地。但是我們還有一百英里路程要走,只能眼巴巴望著後人必須攀登的高地。
我們在牽引車裡使用地球時間,就在22時整,最後一次無線電信息將發射給基地,我們這一天的工作便告結束。在牽引車外面,岩石仍然在近乎中天的太陽下灼灼發燒,但是對於我們來說,這是夜晚時分,直到八小時之後我們再度醒來為止。其後我們有一個人要做早餐,電動刮須刀將發出一片嗡嗡聲,有人將打開收音機接收來自地球的短波無線電。確實,當油煎香腸的美味充滿牽引車艙室的時候,有時很難相信我們不是在自己老家的世界上——一切都是那么正常,就像在家裡一樣,只是感到體重減輕,物體掉落慢吞春的挺彆扭。
這一天輪到我在用作廚房的主艙角落裡做早餐。時隔多年,那一時刻還歷歷在目,因為無線電剛剛演播了我最喜愛的一首曲子,古老的威爾斯歌曲《白岩石的戴維》。我們的司機已經穿上太空服出去檢查牽引車的履帶。我的助手路易斯·加尼特坐在前面控制室里,往昨天的考察日誌里作一些過時的記錄。
我像地球上任何一個家庭主婦那樣站在油煎鍋旁邊等著香腸炸酥,悠閒地瀏覽著覆蓋整個南部地平線的高山之牆,山牆在月球的半月形地帶以下向東西伸展,消失在視線之外。這些高山距離牽引車似乎只有兩三英里,但是我知道最近的山也有二十英里之遙。在月球上當然不會因為距離遙遠而看不清遠處物體的細節——完全沒有地球上那種幾乎覺察不到的霧氣使得遠處所有的物體變模糊,有時還變形。
那些山巒一萬英尺高,它們挺立在平原上,似乎古代的地下噴發使它們穿出熔化的地殼突然升入空中。即便是最近處山巒的底部也被平原陡峭起伏的地面所隱蔽而看不見,因為月球是個挺小的世界,從我站立的地方看去,地平線只有二英里距離。
我舉目望著從未有人攀登過的群山頂峰,這些山峰在地球人到來之前目睹過退縮的海洋緩慢地枯竭下去乃至完全消亡,使得這個世界喪失了希望和復甦的指望。陽光刺目,如火焰一般燒灼著壁壘森嚴的山巒,然而就在它們上空不遠,星辰在比地球冬季午夜更加漆黑的空中發出穩定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