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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說,是你製造了這些怪物?”
“製造它們?”死亡醫生靠近過來,他的嘴邊洋溢著一種殘酷的微笑,“船長,當上帝從亞當的肋骨上取來夏娃時,他製造了夏娃嗎?或者說,是亞當製造了肋骨而上帝根據他的願望改變了它?看著這裡,船長。我是上帝,而這個世界是亞當。”
蘭塞姆看著用手抓住他右手的那個怪物,那雙手可以輕而易舉地把一根工具杆彎成圓圈,“你是不是說,這傢伙是一隻動物?”
“我不是動物,”怪物說著殘忍地扭轉著他的手臂,“是人。”
死亡醫生獰笑起來,“是的,船長,是人。問題是,你是什麼?當我把你的事做完後,我們會知道的。我可以把這些可憐傢伙變得更像野獸,至於要把你變得馴服些就更不成問題了。不過增強一下你的嗅覺怎麼樣?就不用提讓你不能直立走路了。”
“並不是說讓你四肢著地走路,”抓著蘭塞姆的那個半人半獸的傢伙低聲說,“那是規矩。”
死亡醫生回頭叫了一聲蘭塞姆起先看見過的那個搖搖晃晃的駝背,“佝僂,好好把蘭塞姆船長看住,然後準備手術。”
來了一輛轎車。那可不是賈森的嘎嘎作響的美洲虎,而是一輛行使平穩、喇叭聲很大的小轎車。你爬在塔樓拐角的小窗戶上,把腦袋伸到寒冷的風中,於是你看見那是布萊克醫生的豪華轎車,車頂和發動機罩都新打了蠟,閃閃發光。
在樓下,布萊克醫生穿上一件有毛領的大衣,你沒有看見他前就能聞到他衣服里的一股陳舊的雪茄味。接著梅姨媽和朱莉姑姑在那裡讓你忙個不停,於是你來不及想到他娶了母親也就把你管了過去。他們對你說:暫你幹嗎去了,塔基?你整天都在做些什麼?”
“什麼也沒有做。”
“什麼也沒有做。難道你沒有在海濱找過貝殼嗎?”
“我想是這樣。”
“你是個漂亮的男孩,你知道嗎?”梅姨媽用一隻塗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戳著你的鼻子說,而且把手指一直停留在那裡。
梅姨媽是母親的姐姐,不過更老,也沒有母親好看。朱莉姑姑是爸爸的妹妹,高高的個子,長著一張朝外突出的、令人不快的臉。她使你想到爸爸,當然你明白她盼著母親再婚,這樣爸爸就可以不用再寄錢給媽媽了。
現在媽媽也下樓了,她穿著一件長袖子的乾淨的新衣服。對於布萊克開的玩笑,她笑著挽住他的手臂。你在想她的頭髮多好看啊,你一個人的時候一定要把這一點告訴她。
布萊克醫生說:“怎麼樣,芭巴拉,舞會你準備好了嗎?”
母親回答道:“差得遠呢!你知道這地方像什麼樣子——昨天花了一整天做清潔,而今天你還不知道我都做了些什麼。不過朱莉和梅會幫助我的。”
布萊克醫生笑著說:“吃了中飯再說。”
你和其他人上了他的大轎車來到懸崖邊上的一家餐館。從餐館的一面窗戶可以看見大海。布萊克醫生為你點了一份有火雞肉、臘腸和三塊麵包的三明治,可是你在大人們還沒有開始前就把它吃完了占當你想和母親說話時,梅姨媽卻叫你到外面有金屬網圍欄的地方去。
那圍欄事實上並沒有比家裡的最上層玻璃窗高多少。可能稍微高一點。你把鞋尖踩在網格上,把肚子壓在欄杆上,伸出身體朝下看,不過一個大人把你拉了下來,告訴你不要這樣,然後走開了。你又幹了。山下有許多岩石,海浪蓋過它們,又退了回去,把岩石沖刷得很乾淨。有人碰碰你的肘部,可是你當時沒有睬他,還是看著海水。
然後你下來了,那個站在你旁邊的人是死亡醫生。
他戴著白圍巾和黑手套,他的帽子烏黑髮亮。他的臉不像蘭塞姆船長那樣曬得黑黑的,而是白皙而美觀的,然而這種美觀有些不大一樣,有些類似放在爸爸圖書室里的雕像的頭部。那時你和母親都和爸爸住在城裡。你在想:在他走後,媽媽會說,他長得多帥啊。他朝你微笑著,而你卻沒有老練起來。
“你好。”除此之外你還能說什麼呢?
“下午好,巴布科克先生。我恐怕讓您吃驚了。”
你聳聳肩膀:“有一點。我想這是因為我沒有想到你在這裡。”
死亡醫生從一隻金匣子裡掏出一根香菸,他點菸時轉過身擋著風。這根煙的菸蒂是紅的,比101牌的香菸還要長,煙紙上畫有一隻金色的龍,“當你朝下看時,我從你放在衣服口袋的那本絕妙的書的書頁之間溜了出來。”
“我不知道你還能夠這樣。”
“哦,是的。我會常常來的。”
“蘭塞姆船長已經在這裡了。他要殺死你。”
死亡醫生笑著搖搖頭:“難說。你看,塔克曼,蘭塞姆和我有點像摔跤的對手。在種種藉口之下,我們一而再地上台表演——但只在聚光燈下表演。”他把香菸輕輕一彈,彈到圍欄下,而你的眼睛有一陣就跟著那明亮的火星彈出和掉下,然後消失在水中。當你回頭看時,死亡醫生已經走了,而你覺得真冷。你回到餐館,在現金出納機旁邊拿了一塊免費的薄荷糖,然後又坐回到梅姨媽的邊上,正好趕上吃椰子激凌餡餅和熱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