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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是認為沒有神了?”

    “不,我認為很可能有。”

    “那麼,為什麼?……”

    穆斯塔法·蒙德制止住他:“它以不同的方式向不同的人顯現它自己。在准現代期,它以這些書里所描述的方式顯身。如今……”

    “如今它如何顯身?”野人問。

    “它以不現身來顯現自己;就好像它根本不在。”

    “那是你的過錯。”

    “稱之為文明的過錯吧。神與機械、科學醫藥、普遍的快樂是水火不相容的。你必須自作抉擇。我們的文明選擇了機械、醫藥和快樂。所以我必得把這些書鎖進保險柜里。那些都是髒話。人們會為之震驚不已的……‘’

    野人打斷了他:“但是,感覺到神的存在,不是很自然的嗎?”  

    “你也可以問:褲子上裝拉鏈不是也很自然嗎?”元首嘲諷地說,“你使我想起那群老傢伙中一個叫做布萊德雷的。他將哲學下的定義是:一個人為他本能所相信的事情去找出牽強的理由來。好像人是會由本能去相信任何事似的!一個人相信什麼事,只因為他曾被制約了去相信那些事情。為了一個人因旁的糟理由而相信的事去找出些糟理由來——那就是哲學。人們信仰神,乃因他們被制約了去信仰神。”

    “無論如何,”野人堅持己見,“相信神是極其自然的,當你孤獨時——全然的孤獨,在夜晚,想著死亡……”

    “但是如今的人們絕不孤獨,”穆斯塔法·蒙德說。“我們使得他們憎恨孤獨;我們安排他們的生活,使他們幾乎根本就不會有著孤獨。”

    野人沉鬱地點點頭。在馬培斯,他因為人們將他屏除於村落的社團活動之外而痛苦不堪,在文明的倫敦,他卻因無法逃避那些社團活動、無法全然獨處而痛苦。

    “你可記得李爾王中的那一段嗎?”野人終於開口了:“‘神明們是公正的,以我們的淫慾邪罪作為懲治我們的工具;他與人私通而生了你,結果是以他的眼睛作為代價。’①而愛德蒙回答——你記得吧,他受傷快死了——‘你說對了,誠然如此。命運的法輪整整轉了一圈;我落到這個地步。’怎麼樣,嗯?不是好像有個神在主宰一切,懲惡褒善?”  

    “哦,有嗎?”輪到元首問他了。“你可以跟一個不育女淫樂縱慾無度,而不會冒上被你兒子的情婦挖出眼睛來的危險。②‘命運的法輪整整轉了一圈;我落到這個地步。’但是今日的愛德蒙會在哪兒呢?坐在一張充氣椅子上,臂膀摟著一個女孩子的腰,嚼著性激素口香糖,看著感覺電影。神明們是公正的。毫無疑問。可是他們的法律,卻是最後迫不得已時,由組成社會的人口授筆錄的。上帝也仿效著人類。”

    【① 《李爾王》,第五幕,第三景。這段話是格勞斯特伯爵(Earl 0f Gloster)之長子愛德加所說的。“他”便是指其父格勞斯特,與人私通生次子愛德蒙,愛德蒙陷害其父致盲。

    【② 格勞斯特的眼睛是被其私生子愛德蒙的情婦瑞干(李爾王之次女)所挖。

    “你能肯定嗎?”野人問。“你真能肯定說,那個坐在充氣椅里的愛德蒙,不會像那個受傷而流血致死的愛德蒙一樣地受到重懲?‘神明們是公正的。他們不是用他的淫慾邪罪作工具來貶抑他嗎?”

    “從什麼地位貶抑他?就一個快樂、勤奮、消費的公民來說,他是十全十美的。當然,如果你選了其他我們沒有的標準來看,那麼你或許會說他被貶抑了。但你總得依據一套先決條件啊。你總不能用離心九洞的規則來玩電磁高爾夫。”  

    “但是價值不是可以由個人隨意估計的,”野人說。“估者加以重視,同時其本身亦必須具有可貴之處。”①

    【① 語出《特洛伊羅斯與克瑞西達》,第二幕,第二景。】

    “得了,得了,”穆斯塔法·蒙德抗議,“是不是離題了?”

    “如果你容許自己想到神,你就不會容許自己被淫慾邪罪貶抑。你就有理由耐性地忍受事情、有理由勇敢行事。我從印第安人看到這些。”

    “我相信你看過,”穆斯塔法·蒙德說。“可是我們並非印第安人。一個文明人是不必要忍受任何極不愉快的事情。至於行事——福特啊,文明人腦中若有這種念頭就不得了了。如果人們開始獨立行事,就會把整個社會秩序搗亂了。”

    “那麼,自我克制呢?假若你有神,你就有理由自我克制。”

    “但是,只有在沒有自我克制時,工業文明才有可能。衛生學和經濟學把自我放縱的程度強加到頂點。否則巨輪就要停轉了。”  

    “你們總該有守貞節的理由吧!”野人說到這個字句時有點臉紅。

    “可是貞節意謂著熱情,貞節意謂著神經衰弱。而熱情與神經衰弱意謂著不安定。而不安定則意謂著文明的終結。你沒有許多淫樂邪罪就沒有持久的文明。”

    “可是,神乃是一切高貴、美好、英雄的事物的理由。如果你有一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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