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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的懵了,趕緊道歉,說這樣做只是為了不致摔倒。當時人們決不互相接觸。多虧了機器,人們接觸的風俗已過時了。
“現在我們在哪兒呢?”凡許蒂目中無人地問。
“在亞洲上面。”服務員說,盡力表現得禮貌些。
“亞洲?”
“你得原諒我通常的說話習慣,對於我經過的地方,我習慣用非機械名稱來稱呼它們。”
“哦,我知道亞洲了。蒙古人就來自亞洲。”
“在我們下面,在外部空氣里,聳立著曾一度稱之為西姆拉的城市。”
“你曾聽說過蒙古人和布里斯班學校嗎?”
“沒有。”
“布里斯班也在外部空間。”
“右邊的那些山——讓我來指給你看。”她把一個金屬窗簾推向後面,喜馬拉雅山群峰呈現在眼前,“就是那些山,他們曾被稱為‘世界屋脊’。”
“世界屋脊,真好笑!”
“但是,你得明白,在文明的黎明到來之前,它們看起來就像是一堵無法穿透的牆,一直碰到星星。據說,除了神沒人能穿透這堵牆,鑽出山頂。感謝機器,我們現在多先進啊!”
“感謝機器,我們現在多先進啊!”凡許蒂說。
“感謝機器,我們現在多先進啊!”頭天晚上掉了書的人附和道,他現在正站在過道上。
“還有那火山口上的白色的東西——那是什麼?”
“我忘了它的名字。”
“請把天窗關上吧,這些山不會使我產生思想。”
喜馬拉雅山北部籠罩在深深的陰影中,太陽剛剛爬上靠印度的山坡。在文化復興時期,森林被大片砍伐,用來做紙漿,但朵朵牽牛花仍然吸吮著積雪的水而爭相怒放,片片白雲仍然縈繞著尼泊爾東北邊境的干城章嘉峰。平原上可以看到一些城市的廢墟,越來越窄的河流沿著城牆緩緩流動,城牆邊還殘存著大門的跡象,表明是現代的城市。當人們想快快橫越世界屋脊,逃離低氣壓的煩惱時,氣動船很快掠過了所有這些景色,以令人難以置信的沉著與喜馬拉雅山交叉而過,並若無其事地升了起來。
“感謝機器,我們確實是先進多了。”服務員重複著說。喜馬拉雅山很快隱沒在金屬窗簾後了。
令人生厭的那一天又過去了,乘客們各自坐在自己的艙房裡,帶著一種幾乎是對肉體的厭惡,避免互相接觸,一心只想著再一次回到地底下。那兒共有1O個人,幾乎全部都是年青的男人,而且幾乎都是被公眾育兒園派到地球各處去死了人的房間居住的。掉書的那個人是回家去的,他被派到蘇門答臘去繁衍種族。只有凡許蒂一個人是根據她個人的意願而踏上旅程的。
中午時分,她再一次看了看地球,氣動船正穿越一個群山,但由於雲很多,能見度很低,眾多的黑岩石在她腳下盤旋,模模糊糊地溶進一片灰色之中,岩石的形狀千姿百態,其中一塊像一個俯臥的人。
“這兒不可能產生思想。”凡許蒂低語道。此時他們正穿越一片金色的海洋,海洋中有許多小島和一個半島。
“這兒沒有思想。”她重複道,隨之希臘也消失在金屬窗簾後面了。
第二章 維修裝置
過走廊,乘電梯,鑽鐵道,別站台,穿活動門——朝著出發點完全相反的方向,凡許蒂終於到了她兒子的房間。這房間與她自己的房間一模一樣,她有理由斷定這次造訪完全沒有必要。按鈕、把手、書、桌子、溫度、空氣、光線——完全相同。即使庫諾本人,她的親骨肉,最後終於站在她的身邊,那又有什麼好處可言呢?她實在太有教養了,連手都不與他握。
她避開了他的眼光,說了以下的話:
“現在我到了,真是經歷了干辛萬苦,大大地妨礙了我思想的發展,這不值得,庫諾,實在是不值得,我的時間太寶貴了,陽光幾乎射到我身上,我還遇到了最粗魯的人。我只能呆幾分鐘,你要說什麼就快說吧,說完我得馬上回去。”
“我受到了‘剝奪居住權’的警告。”庫諾說。
她把目光轉向了他。
“我受到了無家可歸的威脅。我不能把這樣的事情通過機器告訴你。”
無家可歸意味著死亡,受害者暴露在外面空氣里,馬上就會死去。
“自從最後一次同你通話後,我一直在外面,重大的事已經發生了,他們發現了我。”
“你為什麼不可以出去呢?”她叫道,“去參觀地球表面,這完全合法,完全符合機器原則。我最近也去海邊聽了一次講座。沒有理由反對你這樣做呀,你只要戴上防毒面具,得到外出許可就行了。但這只是沒有頭腦的人才會去幹的事,我勸你不要去做,儘管法律允許這樣做。”
“我沒有得到外出許可。”
“那你怎麼出去的?”
“我自己發現了一個方法。”
她似乎不明白這意思,他只好再重複一遍。
“你自己的一個方法?”她輕聲說,“那就錯了。”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