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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種類型的故事都與現在有牽連。推斷式的象棋對局故事要表明的是,如果人類不採取某些措施來改變正在發展的局勢,世界將會陷入可怕的困境。這一類故事是警世良言,偶爾也有勸世忠言。但即便是推測性的象棋謎局故事也有滿腹話語要向讀者述說他現在的危境。就拿《黃昏》來說,假如它不反映人類對看不見和未知事物的態度的話,那麼它離人生經驗太遙遠了,無法使讀者受到感動;故事說,想像一下你對這種局面會作出什麼反應,這麼一來你對人類及其所處的環境就學到一點新知識了。
哈爾·克里門特的《引力的使命》取得了同樣的效果。從表面上看,這部長篇小說似乎在描寫一個星球上的一種外觀像毛蟲的生物,星球兩極的引力是地球引力的數百倍,但是赤道上的引力只有地球引力的兩三倍大。讀者與這些外星種族打成一片,因為外星生物對這些情況所作的反應是地球人也會作出的,於是讀者很快就把他們當作人類來看待。然而,假如小說不同時引導讀者自問地球引力(乃至因司空見慣而從不考慮的環境其它物理因素)是怎樣控制他的肉體反應和心理反應的,那么小說將會失去許多價值。正是科幻小說起到直喻作用的這種性能賦予科幻小說獨特的能力,使讀者提出他們以前從未問過的問題並重新評價人類的現狀。
直喻式科幻小說的最佳典範大概要數厄休拉·K·勒吉恩的《惡魔的左手》(1969)。故事講述一個雌雄同體的人種,他們生活在一個叫格森的世界上。由幾個世界組成的鬆散聯邦派出一位人類公使訪問格森,邀請格森人民加入這個聯邦。這位公使不僅要費心勞神解決政治問題,而且要盡力克服在理解這些外星種族人性方面的困難。他們大多數時間裡沒有男女性別之分,但是每月一次可能變成男性,也可能變成女性,這取決於環境的情況。
格森文明與地球文明的差異定會引導讀者去思考,地球上的人類分為男女兩種性別,這一情況實際上怎樣影響了男女之間的每一種關係,包括政治結構、經濟、教育、藝術、神話等等幾乎無所不包的每一個方面。事實上,勒吉恩是把這部小說作為她努力探討婦女解放問題的途徑來描寫的。《惡魔的左手》(榮獲星雲和雨果兩大獎)也體現了思想和文學技巧極完美的結合,把主題、人物刻劃、戲劇效果和文風結合成為一件統一的藝術品。它的成功讓人想起雷蒙德·錢德勒談到《馬爾他獵鷹》所說的一番話:“能取得成功的藝術決不是‘藉助假設’便無所不能的藝術。”
勒吉恩(1929-)於1966年出版她的第一部長篇小說,題為《羅坎農人的世界》,自那時以來她已經獲得了許多榮譽;《流亡者的星球》也發表於1966年,《幻想之城》發表於1967年,《天國車床》發表於1971年。勒吉恩是一位著名人類學家和一位知名的作家的女兒,她獲得拉德克利夫大學的學士學位和哥倫比亞大學法意文藝復興時期文學專業的碩士學位。她的一些早瑚作品屬於幻想小說,她寫過一系列少年幻想讀物,稱為《地球海》三邵曲,第三部獲得全國圖書獎。她1973年因《表示世界的字眼是森林》獲得雨果獎,1974年因《離開奧米拉斯的人》獲得雨果獎.1974年因《革命前夕》獲得星雲獎,1974年因《被攆走的人》.榮獲星雲獎和雨果獎。
《惡魔的左手》(節選)[美]厄休拉·K·勒吉恩 著
厄亨蘭的一次遊行
摘自黑恩檔案館。格森01-01101-943-2號上報文件抄本:致奧盧爾星球上的靜態人物:報告人格森/恆冬行星第一動態人物傑恩利·艾,1490-97伊庫曼年,93黑恩周期。
我將以類似講故事的方法寫這份報告,因為我小時候在老家星球上所接受的教育認為真理就是想像的事。最合理的事實會因你表述的態度不同而失敗或成功,就像我們海里那枚奇特的有機寶石一樣,一個女人戴上它,它變得更加燦爛,換上另一個女人來戴,它孰黯然失色,變為塵土。事實不見得比珠寶更堅硬、更富有內聚力、更滾圓、更真實。但是二者都挺敏感。
這篇故事不全是我的,也不是我單獨一人講述的。其實我吃不准這是誰講的故事:你可以做出較好的判斷。但這是一個完整的故事,倘若有時候事實似乎隨著話音的改變而改變,那好,你可以挑選你最喜歡的那個事實;不過,在所有的事實當中,沒有一個是虛假的,而且這是一個完整的故事。
故事開始於1491年的第四十四個天文周日,這一日在卡海德民族的恆冬星球上稱作奧德哈哈哈德一圖瓦日或稱元年春季第三月第二十二日。這裡的時間總是元年。當人們從單一的現在往後或往前計算的時候,只在定出過去一年和未來一年的日期之後才會改變每年的元旦。所以現今在卡海德首府厄亨蘭是元年春季,我有生命危險,自己卻全然不知。
我參加了一次遊行。我恰好走在雜音號吹奏手後面,國王前面。天下著雨。
雨雲籠罩著陰暗的塔樓,雨水瀉落在縱深的街道里,這座黑暗的石頭城正在經受風暴的襲擊,一條金礦脈慢慢地蜿蜒穿過這個城市。走在隊伍前面的是厄亨蘭市的商人、權貴和工匠,一排又一排,穿著華麗的服裝,隊伍在雨中行進,猶如魚兒在海里自由自在地游著。他們臉上流露出熱切和平靜的神情。他們步伐散亂,沒有齊步走。這是一支沒有士兵的遊行隊伍,連假冒的士兵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