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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把車開到橫幅下停住了,中學生樂隊奏起了樂曲。羅賓遜先生走進了汽車。他即是哈蒙維萊市長,又是克利夫蘭的商人。
他握著我的手說:“歡迎你回來,弗蘭克,火星上怎麼樣?”
我答道:“天氣很冷,羅賓遜先生,冷得可怕。”
“你本來應該去年2月回來的,”他說,“可一去就是18個月,簡直創了一個記錄。”
他把頭伸出窗外,打了個手勢。汽車又開動了。跟在前面邊走邊演奏的樂隊後面,我們向前緩緩移動著。商業街的兩旁是古老蒼勁的楓樹,我們經過一些教堂和古老的小白房,沒走多遠就進入了白色的格蘭吉大教堂廣場。
廠場上聚集著一些人。當我們的車進去時,他們發出了熱情的歡呼——不是大聲吼叫,而是發自內心的歡呼。
我走出汽車和那些我實在不認識的人們握著手。然後,羅賓遜先生挽著我的手臂,一同走進了教堂。
所有的座位全占滿了。人們都站著迎接我們,遠處的小舞台上,擺放著一個很大的用花做成的裝飾品——一個火紅的玫瑰花球,那象徵著“火星”。旁邊一個白色的玫瑰球,象徵著“地球”,它們當中掛著9個用花兒製成的宇宙飛船。
“這是花園俱樂部製作的,”羅賓遜先生解釋道,“幾乎哈蒙維萊的每個人都貢獻了花朵。”
“真是漂亮極了。”我讚美道。
羅賓遜先生把我拉上了台,所有的人都在鼓掌歡呼。他們都是我熟悉的人,來自我家附近的農莊和中學的老師,等等。
我在椅子上落坐。羅賓遜先生先作簡短的講話。
他談到每當國家面臨大的事情時,哈蒙維萊的小伙子們總是勇敢地走在前面,他們曾經歷了1812年的戰爭、國內戰爭和二次世界大戰,現在他們中的一個去了火星!
他說:“人們常常對火星上是什麼樣子充滿好奇和幻想,現在我們哈蒙維萊的小伙子從那兒回來了,他可以告訴我們這些了。”
他一面說一面指著我。我站起來後,教堂里再次爆發出一陣掌聲,我站在那裡不知所措,感到非常地難為情。突然,我解開一直困擾著我們的謎,我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第一探險隊的人們從沒告訴我們那兒的生活艱苦。現在,我知道了,他們不說是因為如果說了,人們聽起來就好像他們是在抱怨他們所經歷的事情。現在因為這同樣的理由我也不會說。
看著台下一張張我很熟悉的充滿興奮、好奇的面孔,我知道我所說的並不一定能滿足他們的要求,因為他們都已在報上讀到過這些故事了。什麼“奇異的紅色星球”呀、“英雄的太空人”呀等等。如果現在有人企圖給他們不同的說法,那只會引起他們的思想混亂。
我說:“去火星要走很長的路。飛向太空是令人驚奇的事。飛船很快離開地球,進入星系。”
飛向太空,我是這樣說的。聽起來是多麼的美妙和激動人心,再沒有什麼可與之相比了。他們怎麼會知道,飛向太空意味著被綁在黑暗的鍋爐艙里,聽著喬·瓦里內茲向死亡走去,乞禱著我們的飛船別失去控制。
“走出飛船,踏上嶄新的世界更使激動的心情難以平抑。抬頭看到的是與在地球上看到的形狀不同的太陽,環視周圍是一種全新的時空天地……”
是的,是令人驚嘆,特別對7號和9號飛船里的小伙子們。當他們像蒼蠅一樣被擠扁時,當他們躺在沙子上呻吟著“救命”時。是的,對於他們和必須盡力去幫助他們的我們這真是震驚不已、難以忘懷的事情。
“在火星上有許多困難,我們都很清楚有很多的工作必須做……”
在那裡,“困難”算是一個好的詞兒了。它不像從滿肚子壞水的人那樣粗俗醜惡,也不像在你那間房子裡死於火星病的最好朋友。是的,“困難”,是一個令人慶幸的詞。
“……來到離地球很遠的火星,我們唯一可做的事情就是工作上相互配合。”
是的,說得夠多了。難道還要說瓦爾特、布雷克怎麼死的來影響剛才說的那些話嗎?
“工作在繼續,第三探險隊正在火星上建設更大的基地。第四隊不久也將出發,這意味著它將為地球提供大量的鈾、廉價豐富的原子能。”
就說這些了。我停了下來,可還想補充說:“去火星不值得,損失了這麼多人真不值得。我們克服了這麼多困難,正是為了得到便宜的核能,好讓地球上的人們能使用更多的洗衣機、電視機和電烤箱!”
可怎麼能對你熟悉的人,喜歡你的人,勇敢地說出那些事情呢?我能這麼做嗎?也許我錯了,可能有許多我曾想過和從未想到的事情已經深深地植根於這些好人的心中了。
我不知道。
好了,這些就是我能告訴他們的。
我坐了下來,大廳里再次響起熱烈的掌聲。當時我以為我做對了,我所說的正是他們想聽的。每一個人對此都感到很滿意。
會場一下亂了,人們紛紛跑過來和我握手。直到最後,我走出教堂時天已黑了。
夏天的夜晚並不很黑的,我待了好一會兒才看清了道路。父親說,我們回家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