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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利點了點頭,“那好,你可以向我展示這一切,”他突然立起身來,“我總是樂意去學的,鮑文。你幹嗎不帶我們出去逛逛,向我倆展示一下這片大陸的種種奇妙之處呢?”
我想傑利也在試圖證明他才是正確的。或許,他根本就沒想到我會接受他的提議,然而對於我來說,他的這一要求可謂是正中下懷。塔外已是夜幕低垂,我們三人的談話一直是借著幾處火炬式燈的燈光來進行的。透過屋頂的天窗,可以望見一顆顆星辰正在頭頂閃爍。這會兒,森林裡大概正洋溢著勃勃的生機,瀰漫著一派神秘和美麗。剎那之間,我忽然非常渴望去那裡一游,帶上我的弓箭涉足那個奇妙的世界;在那個世界裡,我將會是一種力量、一個朋友,而傑利充其量不過是個跌跌撞撞的遊客而已。
“克莉絲托?”我問道。
她似乎頗有興趣,“聽起來挺有意思的。如果安全的話。”
“肯定不會有事,”我答道,“我會帶上我的弓。”
我們全都站起身來,克莉絲看上去挺高興的。我不由回想起了我倆過去多次探訪杳無人煙的鮑爾德荒野的情形;一瞬間,我覺得非常開心,預期一切都將如我所願的那樣發展。傑利只不過是一場短暫的、令人不快的夢而已,她根本不會真的愛上他的。
我先找出了一些用來醒酒的藥片;雖說我自我感覺還算良好,但由於剛喝過酒的緣故,頭仍然有些發暈,不宜馬上去森林中漫遊。克莉絲托和我立即一人服下了一片,一眨眼功夫,我臉上的紅暈就開始漸消漸散了。但傑利卻揮手擋開了我遞給他的那顆藥片,“我喝得不算多,”他堅持說,“我用不著這個。”
我聳了聳肩膀,心想這真是越來越妙了。假如傑利像個醉漢似的在林中踉踉蹌蹌,這只會使克莉絲越發心生不悅,“隨你的便吧,”我說。
實際上,他倆穿的這身衣服並不適合去森林裡漫遊;但我覺得這一點應該問題不大,因為我並沒打算帶他們在森林中走得太遠。這將會是一次短暫、迅速的探訪;我將帶領他倆走過我熟悉的那條小徑,讓他們親眼瞧瞧那奇異的灰堆和“夢蛛裂縫”,如果可能,為他倆捕捉一隻夢蛛。這完全是小事一樁,我們將很快去而復返。
我套上一件深色工裝,穿好厚重的獵靴,佩上箭筒,又遞給克莉絲托一支手電以備在藍色苔蘚地帶迷失路徑之用,並隨手操起了那張弓,“你真的需要那玩藝兒嗎?”傑利問道,帶著幾分挖苦的語氣。
“為了防身,”我答道。
“不至於那麼危險吧。”
是不至於,如果你明白自己在幹些什麼的話。不過,這話我可沒有對他說,“如果是這樣,你們傑米人幹嗎總呆在島上不肯挪窩?”
他微微一笑:“我寧願帶一把雷射槍。”
“我還沒變得那麼喜歡趕盡殺絕。至少,使用弓箭能給獵物某種機會。”
克莉絲朝我含笑而視,我的話顯然勾起了她對往事的記憶。“他只捕殺肉食動物,”她對傑利說。我微微躬身以示感謝。
“松鼠”同意留在塔內看家。我又佩上了一把刀,這才沉著、自信地走出塔樓,帶著我的前妻和她的情人踏人了“傑米遜之世界”的森林之中。
我們三人在林中魚貫而行,彼此靠得很近,我手中握著弓在前頭領路,克莉絲緊緊相隨,傑利走在最後。從我們出發時起,克莉絲就一直打著手電,四下探覓著林間的路徑。我們的四周矗立著一片茂密的釘箭樹林,仿佛一面倚海而立的大牆;唯有一條小路蜿蜒向前,穿林而過。這些釘箭樹的軀幹十分修長、挺拔,表皮呈灰色硬殼狀,有幾棵樹粗壯得猶如一座座高塔;相形之下,它們的樹冠卻長得稀稀拉拉,一點兒也不茂盛。在有些地方,這些釘箭樹緊緊地挨在了一起,幾乎把我們腳下的路也給擠沒了;與此同時,在一片黑暗之中,冷不丁還會時時冒出一堵似乎無法逾越的籬牆,攔在了我們的面前。不過,每逢這個時候,克莉絲總能在我的指點之下再一次探照到那條迂迴曲折的小徑。
出發十分鐘後,林間的情形開始有了些變化。腳下的路面,還有林中的空氣,都顯得比剛才幹燥了一些;陣陣寒風也不再帶有大海的鹹味。那些釘箭樹已經汲取了空氣中的大部分水分。它們的軀體漸漸地不再高大,彼此之間的距離也逐漸拉得越來越開;這樣一來,我們要辨認林間的路徑也就容易得多了。我們的周圍還出現了一些其他的樹種:有形體矮小的“精怪樹”,有枝權蔓生的“仿橡樹”,還有一種形態優雅的“烏焰樹”——當克莉絲托偶爾探照到它的時候,它那樹身上的紅色紋理仿佛跳躍起來,輝映著四周黑沉沉的樹林。
對了,還有那藍色的苔蘚。
一開始,我們只能發現它們的一些零零星星的蹤跡;只見這類苔蘚或呈破網狀在一株“精怪樹”的枝頭搖曳不定,或小片小片地從地面漸漸攀至一棵“烏焰”、或一痔萎零落的釘箭的樹身之側。但沒過多久,它們的形跡就變得幾乎無處不在了:只見地面猶如覆蓋著厚厚的苔蘚之毯,連頭頂的片片樹葉表面也是如此;林梢上則仿佛懸掛著一層層苔蘚之網,在陣陣冷風中不斷地婆娑起舞。克莉絲托打著手電四下探照,發現周圍還生長著一簇簇手感柔軟的藍色蕈類;它們比一些常見蕈類要大不少,長勢也好得多。與此同時,我也朝四周張望著,很快就看見了那種奇異的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