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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你們太慢了,”文件執筆機回答說。不料採石機顛簸一下;執筆機跌了一跤,卡嚓一聲摔落到地上。
“救救我!”它對拖拉機們叫道,它們小心翼翼地繞過它。“我的迴轉儀脫位了。因此我爬不起來。”
“因此你必須躺在那兒,”一台拖拉機說。
“咱沒有維修機好修理你,”田地耕作機叫道。
“因此我將躺在這兒生鏽,”文件執筆機哭道,“我有三級大腦也白搭。”
“現在你沒有用了,”電台操作機附和說,於是它們漸漸穩步前進,把個文件執筆機拋棄在後頭。
它們在曙光出現之前一小時來到一片小高原,一致同意停止前進,於是麇集在一起,互相依偎著。
“這是個奇怪的地域,”田地耕作機說。
沉默籠罩著它們,直到曙光初現。它們一個接一個關掉紅外線。這一回當它們出發的時候是田地耕作機帶頭。它們滾動著繞過一個角落,幾乎馬上來到一處小山谷,一條溪流潺潺流過。
在晨曦下,這個山谷顯得荒蕪又寒冷。至今只有一個人出現,他從遠處山坡上的洞穴里走出來。他失魂落魄,個子矮小,形容枯槁,一根根肋骨凸出在外如同一具骷髏,一條腿上長著惡瘡。他實際上一絲不掛,不停地哆嗦著。
當這些大機器慢慢向他衝去的時候,那人背對它們站著,蹲下來想往溪流里撒尿。
它們赫然聳立在他背後,那人突然轉過身來面對著它們。機器們見到他的面容由於飢餓已經衰頹不堪。
“給我拿吃的來,”他哭喪著說。
“遵命,主人,”機器們說。“我們立刻去辦。”
(江亦川 譯)
主流作家中的海妖
根據流行的誤解,藝術家們不必關心商業上的成功。但他們對此卻一直是關心的,而且沒有證據顯示關心經濟回報對其作品的藝術價值有什麼影響。科幻小說特別受到市場的影響,例如雜誌能夠付或者願意付多少錢,飢腸轆轆的作家編寫故事要迎合編輯的興趣之所在。
二次世界大戰以後當科幻小說開始成冊發行時,兩個因素影響了市場的格局。其一,對於許多出版商來說,因為科幻小說出版社的活動才引起了他們對科幻小說出版的關注;其二,科幻小說被認為不會受到評論家的注意。
在書的銷售中唯一最重要的因素是出版商和銷售商的期望。與之聯繫的是包裝、宣傳、印數和在書店中擺放的位置。此後要考慮的是書評家的反應(對科幻小說而言,則沒有),以及書的質量。出版葡把科幻小說和西部小說、神話故事相提並論(雖然科幻小說比兩者更加等而下之),他們出版這些小說只是為了使書單更加全面,要不然就是因為他們羨慕街頭流行小報的銷售量雖少卻十分穩定。然而出版商深信不疑的卻是沒有一本科幻小說可以賣到一萬冊,也沒有一本科幻小說值得認真看第二遍。
結果是,科幻小說的作家和書迷增長緩慢,能維持下去只是因為科幻小說不像西部故事和神話,它多年來一直在出書,至少是以平裝本的形式。自1946年以後近乎三十年裡,科幻小說比大多數普通小說暢銷——任何長篇科幻小說都能賣出一千本以上,大多數賣出兩千本以上——但硬皮版本沒有一本賣出過一萬冊以上,只有某些青少年讀物可能是個例外,尤其是海因萊恩寫的青少年科幻小說。
由於認識到出版界這些成敗攸關的事實,認識到他們的作品會自然而然地被排斥在評論家的考慮之外,一些作家開始要求出版商不要把他們的書劃入科幻類,有些人甚至在公開場合或者私下裡堅持說他們的書不是科幻小說。以此希望消除認識上的障礙而獲得公眾或評論家的青睞。這些作家中做得最早的也許是小庫爾特·馮內古特(1922-)。
馮內古特早年在科內爾學習生物化學,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在歐洲戰場服役,被德國人抓獲,在德勒斯登①受轟炸並燃燒的時候他是關在其中的戰俘。這成了他的長篇小說《五號屠場》的中心情節。戰後他在其他大學學習(包括在芝加哥大學學習人類學),成為通用電氣公司的公共關係雇員,在依阿華大學的“寫作班”和其他地方任教,並從事寫作。
【① 德勒斯登是德國的城市。】
科幻作家必然把多數故事賣給科幻雜誌,就這個意義上說,他從來算不上是個科幻作冢。他賣的故事不全是科幻小說,在50年代早期賣給《科利爾》雙周刊,稍後賣給《星期六晚郵報》雙周刊、《世界主義者》月刊、《婦女家庭雜誌》、《老爺》和《花花公子》,但他確實有五個故事在《銀河》、《幻想小說和科幻小說》、《假如》和《奇異故事》上發表,時間在1953年至1961年之間,其中一篇是《哈里森·伯傑隆》(登於《幻想小說和科幻小說》1961年10月號)。
他的第一部長篇小說《自動鋼琴》於1952年由斯克里布納出版公司出版,並被科幻小說俱樂部選中。這部小說是反烏托邦的,描述一個自動化的世界,也許是根據他在通用電氣公司的經歷。他的第二部長篇小說《泰坦①的海妖》於1959年由德爾書局以平裝本原作出版,被科幻小說俱樂部選中,兩年後異乎尋常地由豪夫頓·米夫林重印硬皮版本。此書作為科幻小說包裝,但並未標明科幻小說。這部小說講述一個複雜而又精心組織的故事,一個機器人帶著一條信息穿越宇宙,一個人掉進了“時間同向漏斗”並操縱其他人的生命,以及這些人物最後試圖從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中找出其意義。許多批評家仍然認為這是馮內古特的最佳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