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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我解決了植物的細胞和纖毛為何會旋轉成纖毛狀這個問題,雖然溫漢姆先生和其他一些人說我的解釋只不過是眼睛的錯覺罷了。
儘管有了這些發現,當然是很艱辛和痛苦的,我還是不滿足。每走一步都會發現自己由於儀器的不完善而受到限制。和所有活躍的顯微鏡愛好者一樣,我充分發揮自己的想像力,也常像別人一樣抱怨那些人用智慧製造了顯微鏡,但同時也帶來了這麼多缺陷。我不斷地想,像自然界中的一切,但由於我的顯微鏡能力有限使我無法探索自然奧秘。我徹夜難眠,想像著要是有一台功力無窮的顯微鏡該多好,有了它我就可以透過物質的表面深入到原子。我恨恨地詛咒那些低劣的透鏡,可我卻不得不使用它們。我多麼希望自己能發現一些完美透鏡的製作秘密。這些透鏡的放大功率只受物體可分解性的影響而不會受物體形狀和色彩偏差的影響。簡言之這些透鏡不會出現可憐的顯微鏡家常碰到的麻煩。我深信一架製作簡單,只有一個透鏡卻有無限放大功能的顯微鏡是可以製造出來的。也許要將複合透鏡提高到那麼高的水平一開始就是個錯誤,那只不過是對簡單透鏡的缺陷比較成功的彌補辦法罷了,如果這些缺陷克服了,一切事情就好辦了。
在這種心情的支配下我成了一名創造性的顯微鏡學家,開始了新的追求。我對所有能想像到的物質進行實驗——玻璃、寶石、燧石,各色各樣玻璃質材料合成的人造水晶——總之我製作了無數個類型不一的透鏡,卻發現自己仍停留在原地。除了製造玻璃的知識外我什麼也沒學到,我差點要絕望死了。我父母則驚訝我怎麼一下子如此想在醫學上有所作為(其實從到了這個城市後我連一節課也沒去上過)。這種病態的追求費用高昂,使我生活極為窘迫。
有一天也是懷著同樣的心情我在實驗室里試驗一小塊鑽石——因為鑽石極強的折射能力,比起其他東西來我總是優先考慮它們——這時一個法國小伙子走了進來。他住在我樓上,也偶爾登門造訪。
我猜朱爾斯·西蒙是個猶太人,他身上有許多猶太人的特徵:喜愛貴重的珠寶、漂亮的衣服和舒適的生活。西蒙身上終有一些神秘的東西,他常常出售一些東西,而且躋身於上流社會。也許兜售比出售更合適些,他常常只賣一件東西,比如說一幅名畫,一件珍稀的象牙雕刻,一把決鬥用的手槍,一件墨西哥騎士穿的衣服。我剛來時布置房間那會兒他就來拜訪過,結果買了他一盞古色古香的銀燈。他說那銀燈是義大利金匠切利尼由真品。做工倒確實不錯。我還向他買了其他一些小玩意擺在起居室里。我怎麼也想不通他為什麼要從事這種小生意。很顯然西蒙很有錢,他可以買下這座城市中最好的房子——不過我想儘量不要與刃巧些迷戀於上流社會的人討價還價。最後我得出結論,這種兜售只不過是做大生意的幌子,我甚至懷疑我這位年輕的鄰居涉足於奴隸買賣,可那不關我的事。
這次來西蒙顯得很激動。
“啊,老兄!”他高聲叫道。我還沒來得及跟他打招呼他就接著說:“今天我目睹了這世界上最最令人驚詫的事情。我去了那個那個——喂,拉丁文中小動物狐狸叫什麼來哉?”
“沃爾帕斯。”我答道。
“啊,對對對,沃爾帕斯。我今天去了沃爾帕斯女士的家。”
“那個巫婆?”
“對,就是那個巫婆。天哪!這女人好偉大呵!我在一張紙上寫了許多最秘密最秘密的問題——這些秘密一直深埋在我心底——你猜發生了什麼?這女妖精竟然對這些問題作了最真實的回答。她講出了我連自己都不願意對自己說的事情。我還怎麼想,我都驚呆了!”
“西蒙,我是不是該這樣理解:沃爾帕斯女士回答的那些問題全是你背著她偷偷寫下來的,而且那些事情除了你之外絕無第二個人知道?”
“啊,遠不至這些,遠不至這些,”他略帶驚恐地說,“她跟我講了——哦,”稍一停頓,西蒙突然話鋒一轉,“我們幹嗎要說這些荒唐事呢?毫無疑問這些都是生物現象,老實說我是不大相信的。老兄,我們還呆在這兒幹嗎,最近我弄到了一件你意想不到的絕美東西——赫赫有名的伯納德·帕利斯製作的一隻花瓶,瓶上還有綠色的蜥蜴,就放在我房間裡,上去欣賞一下吧。”
我機械地跟著西蒙上樓,可思緒早就飛到帕利斯和他的琺瑯質花瓶之外去了。雖然我也喜歡帕利斯的作品,可現在我要的是在黑暗中尋找偉大的發現。西蒙不經意提到的巫婆沃爾帕斯使我有了新的主意。如果招魂說是真的話事情會怎麼樣呢?也許通過與我身體以外微妙機體的對話,我能實現夢寐以求的目標,這目標也許是我一生的精神勞作都無法達到的。
當我從西蒙手中買下帕利斯的花瓶時,我腦子裡正在盤算如何去造訪沃爾帕斯女士。
第三章 列文虎克的幽魂
寫信預約並承諾支付一大筆錢,兩天後的一個晚上沃爾帕斯女士終於在她的住處單獨接見了我。沃爾帕斯是一位長相粗俗的女人,長著一雙犀利、冷酷的黑眼睛,嘴和下巴卻異常性感。她默不作聲地在底樓一個房間裡接待了我。房間裡沒什麼家具,中間放著一張普通的紅木圓桌。沃爾帕斯坐在桌旁,對我的到來她顯得很冷淡,好像我是來給她家掃煙囪的工人。她壓根就沒想引起我敬畏的心情,一切顯得簡單而實在。與鬼魂世界接觸對她來說真像吃飯、開車一樣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