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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曾聯合抵抗瘟疫,但難以控制。它無情地蔓延,甚至侵入到北方的小村落。眼睜睜看著我的主人們被痛苦地吞噬,心覺悲傷。人類消失了。從此,世界變得支離破碎,只拋下我們這些狗人。連續幾周,我們用自己所能操作的無線電拼命調諧,結果杳無音訊。這才知道人類已經滅絕。
我們幾乎什麼都不會做,又只得像以前一樣尋找食物,用一雙經過手術改造的手,小規模地種些作物。荒瘠的北國對我們並不合適。
我召集起四散的部落,開始向南長途跋涉。我們春季種糧,秋李打獵。運載用的雪橇舊損了,我們無法更換,結果行速更慢。偶爾遇到小股同類,可多已恢復野性,我們只得迫其就範。在南下的途中,隊伍漸漸壯大。我們一路尋找人類。5萬年來,我們狗人與人類共同生活,為人類效力。除了他們,我們不了解別的生命。
往日的華盛頓已成荒原。在此,我們與另一家族相遇。他們沒有恢復原始本性,有馬為他們幹活,甚至有馬具,還有他們能夠操作的機器設備。我們在這裡住了10年,組建了政府,建設起一座簡陋的城市。原先人類用手乾的活,我們得重新發明創造,以便用我們的爪子和牙齒操作。我們又有了安全感,而且找到一些·人類書籍。我們可用這些書教育後代。
後來,有一家族西行時經過我們的谷地。他們告訴我們,聽人說我們的一支部落在東邊找到了避難處和糧食。那是一座大城市,位於湖邊,城裡高樓林立。我猜那是芝加哥。他們沒聽說過青霧的事,只聽說那裡可能有生命。
當晚,我們圍著火,判定如果城市住過人,就有為我們設計的住所和設備。還可能有人呢。甚至可能以人類的傳統養育我們的後代。我們忙碌了幾星期,為遠行到芝加哥作準備。我們將給養裝上粗劣的馬車,套上牲口,出發東行。
我們在芝加哥城外紮營時,已臨冬季。芝加哥城依舊壯觀宏偉。荒棄了60年,眼前的一切還是生氣勃勃,城西的自動噴泉還在噴灑。
夜葶下,我們悄悄地向另一支部落逼近。他們住在一個大廣場上,滿地髒物。我們發現他們甚至沒有從文明社會帶來火種。對方不肯讓地盤,我們也不要求,雙方發生一場惡鬥。但是他們太沉溺於人類提供的巢穴,再說也沒有聽說的那麼眾多,所以到日出時,戰死的戰死,被俘的被俘,一個不剩。被俘的接受教養,使之聽命於我們。古老的城市歸我們了,空中的青霧經過多年之後終於消散了。
城裡有豐富的食物,有我會管理的食物加工廠,有我們可以居住的房屋,還有電力,需要時只要一撥開關,原子核就會爆炸發電。在這裡,即使沒有手,我們也能太太平平生活許多年,哪怕找不到人,我們也可能實現自己的夢想,改變四肢,使之能操作人類操作的工具,干人類乾的工作。
我們清理掉城裡的垃圾,遷到大芝加哥南區。那裡曾是狗人區。幾個從父輩那裡接受過人類文明教育的長者和我共同建立起一個特別政府,開動了供水供電設備。從此又恢復了安定的生活。
4個星期後,我的一名副官把保爾·坎揚帶到我跟前。啊!人!活生生的人!久違了!保爾面帶笑容。我示意那些急著看熱鬧的都退下。
“我看見了你們的燈火。”他解釋道,“開始以為有人回來了,又覺不可能。可是,文明顯然有了繼承者。於是我就請你的手下帶我來見首領。我得到了來自人類的問候。”
“問候。”我氣乎乎地說,好像看見我們所崇拜的人都回來了。我哽噎了,內心感到極大的寬慰,感到已經完成了使命。有問候,還有你們的上帝的祝福。我根本不抱希望還能夠見到人類。”
他搖搖頭。“我是最後一個。50年來,我一直在找人,可是毫無蹤影。呵,你們很不錯嘛。我願意和你們一起生活。等我好了,和你們一起干。不知什麼緣故,我居然沒有死於瘟疫。不過我還是大傷元氣,現在常常感到體虛,動不了,也照顧不了自邑,所以來投靠你們。”
“真有意思,”保爾停頓一下又說道:“我好像認識你。你是哼格·貝爾伍夫十四吧?我是保爾·坎揚。你也許還記得我吧?不記得了?噢,那是很久以前,當時你還小。也許我的氣味因這場病而改變了。但是你眼睛下面的白色條紋還在。我記得你。”
他回來了,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終於有一個人來到我們之間。他有一雙手,對我們極有幫助。最重要的是,他是_位經驗豐富的長者,會指點我們的工作。可是正如他所說,他常犯老毛病,犯病時渾身猛烈抽搐,因此而變得非常虛弱。一躺就是幾天。我們學會照料他,需要時就幫助他,甚至為了他的到來,我們整個社會進行調整。終於有一天,他來向我呈上一條建議。
“哼格,”他說,“如果你有一個願望,你想要什麼?”
“希望人類回來。恢復往日的秩序,和人類一起工作。你我都知道,我們非常需要人類。”
保爾咧嘴一笑。“現在似乎人類更需要你們。如實現不了這一願望,下一個願望是什麼?”
“有手。”我說,“我日思夜想,都希望有手。可是我永遠不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