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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這是這個外星球的名稱。】
【② 這是另一座外星城市的名稱。】
在我心情不錯的時候,我就會向自己如此這般地解釋上一番。然而,每當我心情灰暗、陷入自厭自責的時候,這套似乎人情人理的說法就全然站不住腳了。這一切真的是促使我離開那座城市的原因嗎?或許,我之所以要離開那兒,僅僅是出於一時的、不成熟的怨憤,既是為了傷害自己,又是為了以此來懲罰他倆——就像一個任性的孩子,由於想要報復他人而萌生了自殺之念?
我真的不明白。整整一個月來,我的想法變了又變,竭力想把自己的思路理清楚,:再決定下一步路該怎麼走。我多麼想把自己設想成一位英雄,一位甘願為了所愛的人的幸福而作出犧牲的英雄;但是,傑利說的那些話卻清楚地表明,他可不是這樣來看待這件事的。
“見鬼,你幹嗎非得搞得這樣一驚一乍的?”他說,一副固執己見的神情。他大概一直想使自己顯得大度、達禮一些,不過,由於我不願迎合、不願撫平心頭的傷痕使大家和好如初,他看起來很不高興。這一點使我更加不快了;要知道,我本來以為自己把這件事處理得很好,一切該考慮的因素都——考慮到了;雖說事實並非如此,我也不願放棄原來的這種想法。
看來,傑利是打定主意非讓我回心轉意不可;甚至我那蔑視的一瞥也沒能讓他知難而退,“我們倆打算一直呆在這兒,把事情和你講個明白,直到你最後同意和我們一塊兒回到傑米遜港為止,”他說道,語氣中透出一股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強硬勁兒。
“簡直胡扯蛋,”我一邊說,一邊猛地背轉身去,從箭筒里又抽出了一支箭。接著,我搭箭、拉弓、鬆手,所有這些動作都是在一派倉促之間完成的。結果,這支箭非但沒有射中目標,反而射偏了足足一英尺,深深插入這座破敗的塔樓那鬆軟的灰色磚石之中。
“這到底是啥地方啊?”克莉絲問道,一邊打量著這座塔樓,仿佛才剛剛看到它似的。或許,她真的是剛剛才注意到這一古老的建築物——畢竟,我的箭正插在磚石里,這一景象的確是挺扎眼的。不過,更為可能的是,她這是在故意岔開話題,好讓傑利和我之間的這場爭論平息下來。
我再次垂下弓,走向那些箭靶,把射出的箭——收回來,“我也吃不准這兒到底是啥地方,”我說,情緒有點平靜下來,急於接過她剛才的話頭,“我想,它可能是外星生命建造的一座嚓望塔。‘傑米遜之世界,從來沒有被徹底勘察過。這兒很可能一度存在過有知覺的外星生命。”我又走向那座塔樓,從磚石里拔出了最後那支箭,“這個星球上說不定依然存在外星生命。我們對那片大陸上的情況仍然知道得很少。”
“如果你想知道我的看法,我得說這真是個他媽的晦氣重重的地方,”傑利插嘴說,一邊審視著這座塔樓,“看它這副樣子,天知遭它啥時候會倒下來。”
我朝著他困惑地微微一笑,“我也有過這種想法。不過,我剛到這兒的時候,根本就啥也不在乎了。”這些話剛出口,我就立即後悔了;克莉絲明顯地退縮了一下。這正是我留在傑米遜港的最後幾周內發生過的情形。那時,無論我怎麼試,我似乎都只有兩種選擇:或者對她撒謊,或者使她難過。我對這兩種選擇都不中意,因此我才獨自來到了這裡。可是,現在他倆竟然也跟著找到了這兒;所以,當初那尷尬的一幕只能再重演一次了。
傑利大概還想再說一句什麼,但還沒等他開口,“松鼠”已經從草叢中間跳了出來,蹦蹦跳跳地向克莉絲托躍去。
她微微一笑,半蹲下身子。一眨眼功夫,“松鼠”已經撲到她跟前,舔著她的手,吮齧著她的指頭。很明顯,“松鼠”感到很快活;它喜歡塔樓附近的生活環境。在傑米遜港的時候,它可沒有這麼多的活動自由,因為克莉絲托老是擔心它會迷路、會被狗兒追趕、或者被當地的頑童吊起來取樂。可在這兒,我聽任它隨意到處溜達,這也正是它所喜歡的。塔樓內活動著許多“鞭鼠”,這是當地一種土生土長的小動物,長著一條沒有毛的尾巴,其長度財是身體的三倍。如果被這條尾巴扎到一下,會有一種微微刺痛的感覺;但“松鼠”可不管這些,儘管有時它也會因為被扎疼了一下而生氣。它特別喜歡悄悄地潛近那些“鞭鼠”,“松鼠”總是以為自己是個出色的獵手;要知道,尋覓到一碗貓食的蹤跡並不需要什麼技巧,但是,潛近那些“鞭鼠”可就不同啦。
算起來,在我和克莉絲相遇之前,“松鼠”就跟著我了。不過,我倆還在一起的時候,克莉絲一直很喜歡它。我常常暗自懷疑,假如不是因為捨不得離開“松鼠”,說不定克莉絲早就跟著傑利走了。其實,“松鼠”長得並不漂亮:它纖小、瘦弱,甚至有些邋遢,長著一對狐狸似的耳朵,毛皮呈灰褐色,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比身子足足大了兩碼。那位阿弗倫①的朋友在把它送給我時,曾經面色嚴肅地告訴過我,它是一隻基因貓和一隻骯髒的街頭野貓的私生後代。然而,即使“松鼠”真的能明白它的主人的心思,它也不會為此而費神的。當它需要撫愛的時候,它就會爬上我正在讀的那本書,把書撞到一邊,再輕輕啃齧著我的下頦。可是,在它寧願獨自待著的時候,再去撫愛它就只能是自討苦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