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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漢姆荷茲驚訝地說。“可是我們一直都說:科學就是一切。這句話是催眠教學的陳腔濫調了。”

    “13歲到17歲,一星期三次。”柏納插嘴。

    “還有我們在學院裡所做的一切科學宣傳……”

    “對的;然而是哪一種科學呢?穆斯塔法·蒙德挖苦地問道。“你不曾受過科學訓練,所以你無法判斷。我當年是一個頗為高明的物理學家呢。太高明了——高明到足以了解:我們一切的科學只不過是一本烹飪書,書上有正統的烹飪理論。不容置疑,以及一份沒有主廚特准就不容更改的食譜。我現在是主廚了。可是我曾經是一個好奇的年輕廚仆。我開始自行作一點兒烹飪。非正統的烹飪,違禁的烹飪。實際上,是一點兒真正的科學。”他沉默下來。

    “結果呢?”漢姆荷茲·華森問道。

    元首嘆了口氣:“跟你們這三個年輕人將遭遇到的差不多。我差一點就給送到一個島上去。”  

    這幾個字使得柏納像觸電般,舉止狂烈失態。“把我送到一個島上去?”他跳起來,跑過房間,站到元首面前比手劃腳。“你不能送我去。我什麼也沒幹。全是別人幹的。我發誓是別人。”他控訴地指著漢姆荷茲和野人。“啊,請你不要把我送到冰島去。我答應我會做我該做的。再給我個機會吧。請求你再給我個機會。”眼淚流下來了。“我告訴你,全是他們的錯,”他啜泣著。“不要到冰島去。啊,求求你,元首閣下,求求你……”一陣卑怯之情發作,他跪倒在元首面前。

    穆斯塔法·蒙德想使他站起身來;可是柏納硬是匍匐著;滔滔不絕地說著。最後元首隻得按鈴叫來他的第四秘書。

    “帶三個人來,”他命令道,“把馬克斯先生帶進臥室里去。好好給他一劑蒸氣索麻,然後把他放上床,讓他一個人去。”

    第四秘書走出去,回來時帶了三個綠制服的孿生男僕。柏納還在叫著哭著就被帶出去了。

    “別人看到了會以為他要被割斷喉嚨了,”當門關上時,元首說道。“其實,只要他稍稍懂事一點,他就會明白:他的懲罰實在是個褒賞。他將要被送到一個島上去。那就是說,他將會被送到一個地方,在那裡他會遇見世界上最有趣的一群男女。所有在那裡的人,由於種種原因,都是太過個人自我意識了,以致無法適應團體生活。一切不滿正統的人,一切有他們自己獨立觀念的人。一句話:每一個人都是個人物,我簡直要羨慕你了,華森先生。”

    漢姆荷茲笑了。“那麼你自己為什麼不在島上呢?”

    “因為,最後,我寧可要了這一邊,”元首答道。“我曾做過抉擇:被送到一個島上去繼續我的純粹科學研究呢,還是前途無量地被送到元首委員會,以便到一定的時候就成為一個實際的元首。我選了後者而放棄了科學。”沉默了一會之後他又說,“有時候,我為放棄科學感到遺憾。快樂是個嚴酷的主人——特別是其他人的快樂。如果一個人沒有被制約到俯首貼耳的地步,快樂就是一個比真理更嚴酷的主人了。”他嘆息著,再度陷入沉默中,然後用比較輕快的聲調繼續說。“不過,責任總歸是責任。一個人不能只圖自己的喜好。我對真理感興趣,我喜歡科學。可是真理是一種威脅,科學是一個大眾的危險。其危險一如它之有利。它給了我們有史以來最安定的平衡。在比較上來說,連中國都算是很不穩定的了;即使是原始的母系社會也不會比我們現在更穩固。我還要說一遍:感謝科學。可是我們不能容許科學損害它自己的傑作。因此我們如此小心翼翼地限制它的研究範圍——那便是我幾乎給送到一個島上去的原因。除了眼前最直接的問題之外,我們不准許它跟任何東西打交道。所有其他的探究都要千方百計地被打回票。”泡停了一下才說,“我讀著吾主福特時代的人所寫的關於科學進步的文章,感到奇怪。他們似乎想像看可以任由科學無限進展,而不顧及其他事物了。知識是至善,真理是無上的價值;其他一切皆是次要的、附屬的。事實亦然,當時觀念也開始改變了。吾主福特本人作了好些變動,把著重點從真與美轉向舒逸與快樂。大量生產需要這種變動。普遍的快樂保持著輪軸穩定地轉動;真與美卻不能。而且,當然的,當大眾控制住政治權力時,所關心的就是快樂,而非真與美了。可是即使是那樣,當時仍是容許不受限制的科學研究。人們也仍然不停地談論著真和美,好像它們是至高之善。直到九年戰爭的時候為止。那場戰爭使得他們的調子對勁了。當炭疽彈在你周圍砰砰爆炸時,真、美或者知識何在?那便是科學首先開始被控制之時——九年戰爭之後。當時人們甚至準備好連自己的欲望都被控制住。怎樣都行,只要能有安寧的生活。我們就從那時起一直控制著了。當然,這不很有利於真理。可是卻頗有利於快樂。人不能不勞而獲。快樂必須付出代價才能得到。你就正在付出代價,華森先生——你得付出,因為你恰巧對美太感興趣了。我曾經對真理太感興趣;我也付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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