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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試圖說服奧蘿拉把它送走,但在這樣一頓晚餐之後,這是徒勞的。她眼中淚光一閃,他就屈服了。
優人機器人留了下來,它整理屋子,清掃庭院,看管孩子,幫奧蘿拉修剪指甲。它還開始翻修屋子。
恩德希爾很擔心帳單,但優人機器人堅持說所做的每件事都是免費試用演示的一部分。一旦他轉讓了財產,服務將會更全面完善。他拒絕簽字,但其他矮小的黑色機器人也來了,帶來整車整車的物資材料,留下來幫助重建屋子。
一天早上,他發現小房子的屋頂已在他睡著時被無聲無息地抬高了,在屋頂下又整整增加了一層二樓。新牆是一些奇特漂亮的東西砌的,還會發光。新窗巨大且毫無疵點,可以調節成透明、不透明或發光照明。新門是無聲的滑門,用銠磁射線控制。
“我想要門把手。”恩德希爾提出反對意見,“我是想在去浴室時不必叫你們開門。”
“但讓人類開門是沒有必要的。”矮小的黑東西溫和地告訴他,“我們就是為執行總指令而存在的,我們的服務包括任何一項工作。一旦您將財產轉讓給我們,我們就能夠給府上的每個成員配備一個優人機器人,提供服務。”
恩德希爾意志堅定,拒絕轉讓財產。
他每天去辦公室,起先企圖繼續經營代理處,然後又企圖從衰敗的生惹中搶救點東西出來。沒人要類人機器人,即便是放血虧本的低價也不要。他絕望地用最後一筆日漸少去的現金進了一批新奇的小玩意和玩具,但結果也同樣賣不出去——優人機器人早已開始製造更好的玩具了,而且免費贈送。
他試著出租房產,但人類的企業已經停止。鎮上的大多數商行已經將資產轉讓給了優人機器人,它們正忙於拆除舊的建築,改建成公園——它們自己的工廠和倉庫大多數都建在地下,以免破壞自然風景。
他回到銀行,想作最後一次努力,讓貸款延期,卻見到矮小的黑色機器人或立在審邊或坐在桌前。
一個和任何一個人類出納員一樣溫文有禮的優人機器人告訴他,銀行正在準備一份非自願破產的請求書,清算他的商務資產。
機器人出納員又說,如果他願意自願轉讓,那麼清算將非常簡便。
他冷冷地拒絕了。這一行為成了一種象徵,這將是向那個黝黑的新神屈服的最後一躬,他驕傲地高高抬起已經遍體鱗傷的頭顱。
法律程序非常迅速,因為所有的法官和律師都已有了優人機器人助手。
僅僅過了幾天,一夥黑色的機器人就來到了代理處,帶來遷逐命令和拆毀房屋的機器。他悲傷地看著沒有賣出的存貨被當做垃圾拉走,一個雙目茫然的優人機器人開著一輛推土機,開始推倒房屋的牆壁。
下午很晚的時候,他驅車回家,他緊繃著臉,絕望無助。法院令人驚訝的寬容,將汽車和房子留給了他,但他並不感激。這完美的黑色機器人的全面關懷刺痛著他,令他無法忍受。
他將車停在車庫,向經過翻修的屋子走去。透過一扇寬大的新玻璃窗,他瞥見一個漂亮的裸體的東西快速移動著,他全身一陣恐懼的戰慄。他不想回到那個無可匹敵的僕人的領地,在那個地方,不允許他自己剃鬍子,甚至不允許他自己開門。
他一陣衝動,爬上露天樓梯,敲響了車庫公寓的門。奧蘿拉的房客低緩的聲音叫他進去。他看見老流浪漢坐在一張高凳上,彎身在那張餐桌上,桌上擺放著他那些精密的儀器。
這破舊的小公寓還沒變樣,讓他鬆了口氣。他自己的新房間光潔的牆壁在夜間會燃亮一種淡金色的火光,直到優人機器人將它熄滅;新的地板溫暖柔軟,感覺幾乎像是有生命的東西。公寓的這些小房間的灰泥牆卻一如既往,仍有著裂縫和斑斑的水漬,裝的還是那些廉價的螢光燈具,裂開的地板上鋪的也還是那些破舊的地毯。
“那些可惡的優人機器人,”他露出渴慕的神色問道,“您是怎樣將他們拒之門外的?”
彎腰弓背、瘦骨嶙峋的老人僵硬地直起身來,將一把老虎鉗和一些零碎的金屬片從一把瘸腿的椅子上拿開,優雅地示意恩德希爾坐下。
“我有一種抗免力。”斯萊奇莊重地告訴他,“我住的地方,如果不是我邀請它們,它們是無法進入的。這是對總指令的一條補充修正。它們既不能幫助我也不能阻撓我,除非我提出要求——但我不會。”
椅子不穩,恩德希爾小心地坐了一會兒,目不轉睛。老人激動粗啞的嗓音和他的話語一樣令人費解。他的臉色灰白,令人發怵。他的雙頰和眼窩凹陷得嚇人。
“您一直病著嗎,斯萊奇先生?”
“和平常差不多。就是太忙。”他憔悴地笑了一下,朝地板點點頭。恩德希爾看到他放到一邊的一個托盤,托盤上的麵包正在發乾,一盤蓋著的菜也冷了。“我本想等一下就吃。”他抱歉地嘟噥道,“您夫人一直非常好,給我送飯送菜,不好意思,我工作太專注了。”
他瘦削的手指指了指桌子。一個小裝置已初步成形。稀貴的白色金屬和光亮的塑料做成的小部件用整齊地焊接起來的母線組裝起來,已經可以看出它的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