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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從埃洛伊絲那兒迅速傳出。背誦正確;但是她會遺漏多少呢?
“很好。”斯齊里遲疑了一陣子。“你喜歡的話,繼續開你的音樂會吧。但是進入倒計時前十分鐘必須關掉它並且原地待命。”
“是,先生。”她沒有看他。她似乎沒有看著什麼特定的地方。
他咔嗒咔嗒走過走廊,消失不見了。
——他為什麼要複述那些老一套的話呢?盧西弗問道。
“他害怕啦,”埃洛伊絲說。
“我想你不懂什麼是害怕,”她說。
——你能給我演示一下嗎?……不,不要演示了。我意識到害怕是有害的。你不應該受到傷害。
“你心中有我的時候我什麼也不怕。”
(她溫情脈脈,滿懷喜悅,像父親拉著她兒時的手,在夏日一起外出去採摘野花那樣令她心花怒放;力量、溫柔、單身漢和上帝使她快樂無比。)盧西弗繞著船體熱情洋溢地飛了一圈。火花在他的尾流里四處飛濺。
——請你再想想鮮花吧。
她想了。
——鮮花就像(就人類的大腦所能領會的來說,就像到處有光的燈光中心綻開的噴泉,發出γ射線的色彩)。但是太小了。如此短暫的甜蜜。
“我不明白你是怎麼領會的,”她悄悄地說。
——你理解我的意思。在你來到之前,我沒有那種東西可以讓我愛。
“可是你有許多其他東西可以讓你愛呀。我想分享你所愛的東西,但是他們把我製作出來,不是讓我明白何謂恆星的。”
——我也不明白行星嘛。不過我們自己可以接觸看看。
她的臉頰又泛起紅暈。思想滾動著,將對方的思想交織在播送的樂曲里。——因此我要來,你知道了嗎?為了你。我是火和空氣。直到你教會了我,我才體驗到水的涼爽、塵世的耐性。你是海洋上的一輪明月。
“不,別這麼說,”她說。“求你啦。”
迷惑不解:——幹嗎不說呢?難道歡樂會傷害人嗎?你不習慣於歡樂嗎?
“我,我想是這麼回事吧。”她仰起頭。“不!要是我感到自己太可憐,那我就不是人!”
——你為什麼應該感到自己太可憐呢?我們豈不是真正存在的現實嗎?這裡豈不是充滿星光和歌聲嗎?
“是的。對你來說是如此。教教我吧。”
——假如你反過來也教教我的話——思想中斷了。他倆仍然保持著一種無言的接觸,她想像著這種情況一定在情人中流行著。
她悻悻然望著莫蒂拉爾·馬贊達的巧克力面孔,這位物理學家正站在門口。“你有什麼事?”
他感到莫名其妙。“就想看看你是否一切都好,華格納小姐。”
她咬咬唇。他比飛船上大多數人更加用心對她表示友善。“對不起,”她說。“不知道你來了,聽到你的聲音一時緊張起來。”
“咱們人人都變成驚弓之鳥了。”他笑了笑。“儘管這次冒險挺刺激,但是回家更好,對嗎?”
回家,她思忖著;面對公寓的四堵牆,下面是嘭梆作響的城市街道。書籍和電視。她可能在下一次科學會上遞交一篇論文,但是此後將不會有人邀請她參加聚會。
我就那麼可怕嗎?她疑惑不解。我知道我這個人不值一顧,但是我盡力乖巧待人,使人感到愉快和有趣。也許我過於刻意了。
——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不是這樣的,盧西弗說。
“你不一樣,”她對他說。
馬贊達眨眨眼睛。“對不起,你說什麼?”
“沒什麼,”她趕忙回答。
“我一直在想一件事,”馬贊達沒話找話說。“照我的推測,盧西弗將飛到相當靠近超新星的地方。你還能跟他保持聯繫嗎?時間膨脹效應,難道不會大大改變他的思想頻率嗎?”
“什麼時間膨脹?”她抿著嘴勉強笑了一聲。“我不是什麼物理學家,只是個小小的圖書館管理員,恰巧有一點點歪才。”
“沒人告訴你嗎?咦,我以為人人都知道呢。強大的引力場會影響時間,就像高速度也會影響時間一樣。粗略地說,在強大的引力場裡,事物變化的過程要比脫離引力的空間裡緩慢。因此來自龐大恆星的光多少有點兒發紅。我們探索的這個超新星核的質量近乎太陽的三倍大。而且,這個超新星已經達到極大的密度,它表面的引力,啊,高得叫人難以置信。因此按照咱們的計時鐘來說,收縮到施沃茲蔡爾德半徑就得耗費無限的時間;但是星體上的觀察者將會在一個相當短暫的時間裡經歷整個收縮過程。”
“施沃茲蔡爾德半徑?你就行行好給我解釋一下吧。”埃洛伊絲意識到這是盧西弗通過她的口所說的話。
“假如我不涉及數學也能說清楚就好了。你知道,我們準備研究的這個星體非常龐大,密度又極高,沒有任何一種力能擺脫它的引力。任何力量都無法與之抗衡。因此這個過程將持續到沒有任何能量得以逃脫。這個恆星最終將從宇宙中消失。事實上,從理論上說,收縮將持續到零體積。當然,正如我說過的,就我們而言,這個過程需要無限長的時間。這種理論忽略了量子力學方面的因素,這些因素最終會起作用的。這一點現在人類知之不多。我希望通過這次探險能獲得更多的知識。”馬贊達聳聳肩膀。“無論如何,華格納小姐,我一直在想,當咱們的朋友接近那個恆星的時候,涉及的頻率變化是否會使他無法跟咱們通話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