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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世上真有什麼驚奇的話,聽到他演說的人們都吃驚萬分,他們也無法辨明聲音來自何方,船上的牧師念起了驅魔經,水手們在大聲地咀咒,哲人學者們立即擬定一個探測系統;可是這些方法全都無濟於事,他們無法察出是誰在向他們講話。
因為土星矮人的嗓音比米克羅梅加斯輕柔,他便簡明扼要地告訴他們與他們交談的是何類生命物種。他講到他們從土星旅行至此的一些細節,告訴他們米克羅梅加斯先生的身世和人品,在對他們的微小表示同情之後,又問他們是否向來就在那個瀕臨湮滅的國度生活;在那個似乎屬於鯨魚領域的星球上他們幹些什麼。他還表示,他希望知道他們是否對所處的環境感到高興?他們是否有靈魂?諸如此類的問題,足足提了一百個。
船上有一數學家膽量過人,聽到他的靈魂被懷疑,內心十分震驚,他插好象限儀,將這位說話人打量了二遍,接著說道:“先生,你叫什麼名字?那麼你是這麼想的囉,因為你從頭至腳是一千噚——”
“一千噚!”矮人驚叫出聲,“天那!他怎麼知道我的身高?一千噚!與我的身高絲毫不差。妙啊,是一個小人量的!原來這一顆粒是位幾何學家,精確地知道我有多高,而我幾乎無法用顯微鏡發現他,對他的身材全無所知!”
“對,我量了你的身高,”這位學者答,“現在我測量一下你那位高個子夥伴。”
建議得到響應。他那尊體是側臥著的,因為,倘若他站直身子,他的頭會高高地伸出雲層。我們的數學家們將一棵高大的樹插在他近旁,爾後將一系列三角形聯接在一起,得出如下結論:他們觀察的對象身材魁梧,正好是十二萬標準英尺長。噚獲悉這一計算結果,米克羅梅加斯說了下面這些話:
“我現在更比以往堅信,我們不應根據外表大小判斷任何事物。啊,上帝!你賦予了這種貌似不屑一顧的物種以智慧。你在創造無限小的物種時不可能像在創造大得出奇的事物時那般輕鬆。如果在你的傑作之中,可能尚有比這些更小的生命,他們具有的智能可要比我在天上見到過的愚笨的動物智能更優越,那些動物的一隻腳就比我剛登陸的這個星球的全部大得多。”
其中有一位哲學冢告訴他,還有比人更小、具有智能的生命存在,他不但介紹了弗吉爾關於蜜蜂的全部寓言,還述說了斯瓦姆默丹的發現以及奧米爾的分析研究。簡言之,他告訴他世上有這樣的生靈,他們的大小與蜜蜂之比正如蜜蜂與人之比,又如天狼星人本身與他提及的龐然大物相比;再如那些龐然大物與別的更龐大的生命相比,這些龐然大物就會相形見絀,猶同點點塵埃。
至此,交談充滿情趣,米克羅梅加斯繼而說了如下這些話:
“啊,你們這些聰穎的微物,至尊已欣然在你們身上體現了他的無所不知和萬能,無庸置疑,你們在地球上的歡樂必定純淨而美妙;因為,你們既無塵世雜務的牽累,顯然也幾乎無心靈的煩惱,你們的一生一定善于思考,這些才是完美的心靈。我從未在哪個星球上見到過真正的幸福,當然這裡就有。”
對這種高談闊論,所有哲人學者搖頭否定。他們中有一位比弟兄們更坦誠,他直率地承認,除了極少數居民略受同伴們的尊重外,其餘全是一批無賴、笨蛋和可悲的卑鄙小人。
“我們要做的事多著呢,”他說,“有大量的惡作劇可做,假如惡作劇來自事務;太多的認知,假如邪惡來自認知。例如,你一定知道,就在我講話的此時此刻,有十萬我們這一物種的生靈,他們頭戴帽子,正在屠殺同樣數目的頭戴頭巾的同類;至少他們是在殺戮或被殺戮;而且亘古至今,全地球上這種事層出不窮。”
這位天狼星人聽至此處,不禁毛骨悚然,他懇求了解在如此微小的人類中為何會有那麼多可怕的爭吵。
後來他被告知,爭執的起因是為了一個小小的鼠丘(稱為巴勒斯坦),這一鼠丘其實並不比他的腳跟大。並不是因為數以百萬計的殺人者中有哪位對那塊小小的彈丸之地提出最起碼的領土要求。問題是,這塊土地是否應屬於某個名叫蘇丹的人,抑或屬於另一個(我不知有何理由)他們尊敬地稱之謂教皇的人。這個也好,那位也罷,他們都未曾見過也永遠不會見到上面所說的那個可悲的角落。這些如此瘋狂地彼此殘殺的無恥之徒,可能沒有一個見到過他們的統治者,為了統治者的利益,他們作出了多麼殘酷的犧牲!
“啊,惡棍無賴!”天狼星人義憤填膺地斥道,“如此瘋狂殘忍令人無法想像。我倒有個好主意,讓我踩二三腳,將那些荒唐的劊子手們的整個巢穴夷為平地。”
“你別勞駕了,”這位學者答,,他們在自掘墳墓方面是非常勤勞的。不到十年,那批混蛋中將有十分之一無法倖存;因為你一定知曉,雖然他們在婚嫁時不會揮舞刀劍,但是饑荒、疲憊和生活的無節制會將他們幾乎從地球上掃滅乾淨。再不必對他們加以懲罰,懲罰應針對那些久坐交椅、好逸惡勞的人。他們從殿中發號施令,命令屠殺上百萬人,並莊嚴地感謝上帝庇佑他們功成業就。”
我們的旅行家發覺人類中有如此驚人的差異,內心深受觸動,對全人類充滿了同情。“既然你們是為數不多的明智者中的一部分,”他說,“你們切莫從事受僱殺人的這一行業。請你談談各自的職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