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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驚動了一頭鹿,’我說,‘要是我們帶著來福槍就好了。,
“摩根停下腳步,目不轉睛地盯著有異常動靜的矮叢林,一言不發,然後將兩支槍管豎起,作好了瞄準目標的準備。當時他顯得有些激動穹這使我覺得奇怪,因為他平時異常冷靜,甚至在突發事件的危急關頭也不例外。
“‘噢,來吧’”我說,‘你不準備用打鵪鶉的槍來對付鹿吧?,
“他還是沒有回答,但是當他轉過身來,與我面對面的時候,我注意了一下他的臉色,我被那劇烈的表情震住了。我這才明自我們遇到了嚴重的事情,我的第一個感覺就是我們碰到了一頭灰熊。我一邊拉起槍栓,一邊跑到摩根的身邊。
“這時候灌木叢里悄無聲息了,但是摩根還是像剛才那樣注意著那地方。
“‘該死的東西!’他回答道,並不轉過頭來。他的聲音沙啞而不自然,他明顯地顫抖著。
“我正要開口說話,突然看到在那個令人不安的地方,附近有一片野燕麥,而這叢野燕麥正以極其莫名其妙的方式移動,我一時目瞪口呆。它似乎是被一陣風攪起來的,這陣風不但使得野燕麥彎曲,而且還壓住了它,使它不能夠再站起。野燕麥倒下的痕跡正在慢慢地延伸,而且是徑直地向我們移過來。
“我從來都沒有見過像這樣怪異和不可名狀的現象。而且,我也不能夠回憶起當時任何害怕的感覺。我記得——在這兒提起這事是因為它太奇怪了——當時我的記憶中出現了以前。種類似的現象——我曾經漫不經心地從一扇打開的窗戶向外眺望;我一直錯把近在咫尺的一棵小樹;看作是稍遠處叢林中的-棵,它們看上去大小一樣,只是從整體上來說,小樹更顯眼。更清晰,枝節似乎也更與眾不同。這純粹是空間透視造成的一種幻覺,但它使我大吃一驚,而且幾乎讓我恐懼,因為我們對於所熟悉的自然規律的正常運轉十分信賴,以致於任何表面上的暫停都成了對我們安全的威脅,成了一種無法想像的災難的警告。所以,現在這草木明顯地毫無理由地移動,它慢慢地、正堅定不移地徑直向我們迫近,當然令人不安。我的同伴顯出非常害怕的樣子,當我看到他把槍架在肩膀上,朝那堆不停顫動的燕麥叢開火的時候,我大吃一驚。冒出的煙還沒有散盡,我就聽到兇猛的一聲咆哮;像是野獸的叫聲——摩根聽到聲音,把槍摜在地上轉身就跑。同一時刻,我被煙霧中看不見的巨大衝擊力狠狠地摜倒在地上——某種柔軟的、沉重的東西似乎急速地噴向我。
“我還沒有爬起來找回我的槍,那槍早已從我的手中震飛,就聽到摩根的喊叫,那仿佛是臨死前痛苦的喊叫,沙啞、兇狠的聲音讓人聯想起打架的狗。一種無法形容的恐懼攫住了我,我掙扎著朝摩根那地方看去,上帝啊,請寬恕我!我的朋友在離我不到三十碼遠的地方,他的一條腿跪著,往後仰的頭與身體的角度十分嚇人,頭上沒有戴帽子,長發雜亂無章,整個身體以劇烈的方式前後左右地移動,他的右胳膊抬著,似乎沒有了手——至少,我看不見,另外一隻胳膊我也無法看見。現在,我是憑自己的記憶,來敘述這特殊的場景的。當時,我只能看見他身體的一部分,而有一部分身體似乎已不存在了——我無法用其他的說法來表達——接著,他移動了位置,剛才不見了的那部分身體又出現了。
“所有這一切似乎在幾秒鐘內發生了。然而那個時候,摩根採取了與所有堅定的摔角運動員一樣的姿式,但他最終還是被一種他絕對不敵的重量和力量擊垮了。當時我除了摩根以外,什麼都沒有看到,而看他也並不總是清楚的。在整個事件中,我聽到了他的叫喊和詛咒,這麼兇狠、尖銳的聲音,似乎是從堅硬的外殼中傳出來的,我從來投有聽到過一個男人、甚至於一個畜生的喉嚨里會發出這樣可怕的聲音!
我猶豫不決地在那兒站了一會兒。然後,丟下槍,跑過去幫助我的朋友。當時我模糊地以為他的病發作了,可能是痙攣的一種。然而在我還沒有到他身邊的時候,他就已經倒地並安靜下來了。周圍萬籟俱寂。這時,我看到了比剛才發生的一切更令人恐怖十倍的寸幕——我再一次看到了野燕麥向森林邊緣神秘地移動,它正從平臥鵝人搞得亂七八糟的地方延伸開去,我一直到它鑽進了森林,才收回眼光。這時我看了看我的夥伴,他死了。”
第三章 衣不蔽體的人
驗屍官站起來,走到屍體旁邊,他揭開床單,屍體全暴露出來了。它全身裸露,在燭光下顯出土黃色,烏青是撞傷瘀血所致,前胸和兩側看起來遭到過大頭棒的擊打,那裡有致命的傷口,皮膚也被撕爛了。
驗屍官走到桌子的那一頭,解開一塊絲質手帕,這塊手帕穿過死者的下頦,在他的頭頂上打了一個結。手帕被拿掉以後,露出了死者的喉嚨。一些陪審員都湊過去,想看個究竟。這時證人哈克走到一扇打開的窗子前,倚在窗台上,他看上去顯得虛弱蒼白。驗屍官把手帕放在死者的脖子上,走到房間的角落裡,他從一堆衣服里挑出幾件來看,這些衣服都被磨破了,沾上了血。陪審員們並沒有過來仔細辨認,他們對此不感興趣。事實上,這些他們都看過了,對他們來說唯一有興趣的事情是聽哈克的證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