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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22部小說中,其中兩部——《亞當之前》(1906)和《星游者》(1914)顯然是科幻小說。還有一部《鐵蹄》(1907)主要是一部宣傳社會主義的小說,但也是一部有關未來政治的作品。此外,他其他小說中所包含的推測甚至幻想成分也使得它們很合科幻小說迷的胃口,尤其是《荒野的召喚》和《海狼》(1904)。
他最早的一篇科幻小說《一千次死亡》在一與眾不同的幻想小說雜誌——H·D·翁伯斯達特爾的《黑貓》上發表。但不久倫敦的故事出現在《柯里爾》周刊、《大西洋》月刊、《麥克留爾》、《紅書》、《世界主義者》月刊和《星期六晚郵報》雙周刊上。也許他最有名的短篇科幻小說是《紅色瘟疫》,並於1915年用同一篇名收在他的一卷故事集裡重版。
倫敦的主要小說為三四十年代的科幻小說讀者所熟知,但是他的短篇科幻小說,除了40年代末在《著名怪異神秘小說集》上重版的《紅色瘟疫》、《陰影和閃光》、《星游者》外,卻鮮為人知,《天外來鴻》就是其一。此文在倫敦過世兩年後才在《世界主義者》月刊上發表,同年以同一篇名收入他的一本故事集裡重印。
《天外來鴻》這篇小說是60年前的有修養的作家當時能達到的水平,也是其讀者所能接受的水平。星外來客在故事中如此隨意地扮演了一個渾然一體的角色,這類小說至少一直要到科幻小說的黃金時期才重新出現。
《天外來鴻》[美]傑克·倫敦 著
就在那兒!那聲音突然間爆發出來。
巴塞特用表計算聲音延續的時間,他把它比作大天使的號聲。他想,在這無處不在、攝人魂魄的召喚聲前,一堵堵城牆也會頃刻倒下。他上千次地試圖分析這統治大地、波及周遭部落要塞的轟轟巨響的音質,但都毫無結果。聲源所在的峽谷迴蕩著這高漲的聲潮,直至它充溢、瀰漫在大地、天穹、空氣中。他把這聲音比作前世泰坦備受痛苦或憤怒折磨時發出的嚎叫。聲音越開越高,充滿挑戰,富有威懾,音量之深沉似乎是為了給狹小的太陽系區域以外的耳朵聽的。而且聲音里有種抗議的吼叫,然而沒有耳朵能聽懂它表達的含義。
——這是巴塞特病中幻覺?然而,他依然竭力想分析這聲音。它洪亮如驚雷,柔和如金鐘,細甜如繃緊的銀弦上的輕撥慢攏——不,這些都不是,也不是這一切的合奏。他無法用言語或類似的東西,或親身經歷來描繪這聲音的全部品質。
時間流逝。數分匯成了數刻,數刻匯成了數半個小時,而這聲音依然未消失。從它最初的劇烈爆發開始,不斷變化,然後再無新的推動力——繼而大幅度地減弱、變模糊、終而逐漸消亡,正如它當初聲勢浩大地躍入耳朵。現在混成了一片竊竊聲、潺潺聲和巨大的沙沙聲。緩緩地,這聲音在陣陣嗚咽中退向孕育它的不知名的寬廣胸懷,直至變成抽泣聲,低聲訴說著難以仰制的憤怒,同時又像是細聲呢喃,撩人心懷,令人愉悅,竭力試圖讓人聽見,傳達著某種宇宙的秘密、某種對無窮含義和價值的理解。它漸漸衰退成一種伴隨波,失去了威脅和預兆的含義。在它停息後又變成一種東西在這病者的意識里搏動了好幾分鐘。當這聲音再也聽不見時,巴塞特瞥了一眼他的表。一小時已過去了,大天使的號聲才消失得無聲無息。
那麼這是他的黑塔?巴塞特思索著,回憶起他讀過的布朗寧的詩,一邊凝視著自己因高燒而消瘦如骨的雙手。在他的幻覺中,恰爾德·羅蘭拿起號角放至唇邊,用的就是像他一樣虛弱的一隻手臂。對此他不禁微微一笑。
他自問,當他第一次在林曼紐海灘聽到那神秘的召喚,是幾個月還是幾年前?他說不上也不願費勁去想。
病魔纏身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清醒時他計算時間,知道過了好幾個月,但他卻無法估計自己神志不清、不省人事的間隔有多長。
納利號販運黑奴船上的貝特曼船長怎麼樣了?他極想知道,貝特曼船長爛醉的同伴是否已死于震顫性譫妄?
一番徒勞猜測後,巴塞特漫無邊際地回顧起自從那日在林曼紐海灘初聞那聲音尋蹤鑽入叢林後發生的一切。薩加瓦已提出反對,巴塞特還清楚記得他那古怪的小猴臉上滿是恐懼。他背著標本盒,手中拿著巴塞特的蝴蝶罩,還有自然學家的獵槍,一邊用貝西德海英語顫聲說:“我們的人很害怕沿樹林走,壞人總是要在樹林邊攔截他們。”
回想起這一切,巴塞特慘然一笑。這來自新漢諾瓦的小男孩早巳害怕了,但還是忠實地、毫不遲疑地跟隨他進入樹林,探尋那奇妙聲響的來源。巴塞特曾推斷,這聲音決非叢林深處爆發了一場激戰後被戰火燒空的樹幹發出的聲音。他接下去的推斷錯了,即認為聲音的來源或起因不會遠於一小時步行的路程,他將從容地在下午3點前趕回並搭上納利的捕鯨船式救生艇。
“那巨大的嘈雜聲不是什麼好兆頭,簡直是見鬼。”薩加瓦那時認為。
他所言極是。他不就是在這一天被砍下腦袋的?巴塞特不寒而慄,無疑薩加瓦正是被那幫經常在樹林邊攔截行人的壞傢伙給吃了。那一切歷歷在目。巴塞特最後一次見到他時,他已被繳卸獵槍及他手中自然學家的所有物件,躺在狹窄的小徑上,幾乎頃刻間他在此被斬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