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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自然,首先,是兒童和頭腦簡單的人的話,成了《啟示錄》的基本材料——他們這些人當然都不能算是歷史學家。在此基礎上,每經歷一個循環的文明,都加以修改和編輯。”
“你是不是說,”塞里蒙打斷了他的話,“他們把《啟示錄》一個循環一個循環地傳下來,所用的方法正為我們現在企圖把萬有引力的秘密傳下去的方法一樣?”
謝林聳了聳肩。“也許是吧。但他們到底用什麼方法,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確實把《啟示錄》傳下來了。我要說明的是,《啟示錄》無助於我們;儘管裡面敘述的一切有事實依據,可也只是一大堆被歪曲了的事實。譬如說,你記得范羅和葉莫特在屋頂上挖洞的實驗嗎?——實驗沒有成功,是嗎?”
“是的。”
“你知道為什麼沒——”他突然停下來,吃驚地站起來。只見安東正在向他倆走來,臉上流露出驚恐的表情。“怎麼啦?”
安東把謝林拖到一邊,謝林能感到安東拉著他肘部的手指頭在抽搐著。
“輕點聲!”安東的聲音低沉而又痛苦。“從隱避所打來的專線電話上,我聽到了一些消息。”
謝林急切地打斷了他的話。“怎麼,他們有麻煩了?”
“不是他們。”安東把“他們”兩個字說得特別清楚。“他們剛剛把隱避所的門鎖起來。他們將在裡面一直呆到後天。他們的安全是不成問題的。問題是城裡的人,謝林——一片混亂。你不知道——”他說話都困難了。
“嗯?”謝林不耐煩地又一次突然打斷了安東的話。“那又怎麼樣?情況會更糟呢!你怎麼在發抖了?”然後,又懷疑地加了一句,“你身體好嗎?”
安東聽出了謝林是話中有話,以為他害怕了,不禁眼冒怒火。但很快,眼光中又流露出焦慮不安的神情。“你不知道。現在,星星崇拜派活動非常猖獗。他們煽動人們來搗毀這座天文台——並許諾,他們可以皈依,可以得到拯救,還作出其他種種許諾。我們怎麼辦,謝林?”
謝林低下頭,長時間茫然地盯著自己的腳。他用指關節擊打著自己的下巴,然後乾脆地說,“怎麼辦?有什麼怎麼辦的?什麼也不必辦。這兒的人知道這件事嗎?”
“不,當然不知道。”
“好!不要讓他們知道。到日全食還剩多少時間?”
“不到1小時。”
“沒什麼其他辦法了,只能賭一下我們的運氣了。要把那些可怕的暴徒聚集起來,需要時間;讓他們到這兒來鬧事,需要更長的時間。天文台離城至少有5英里——”
他望著窗外,眼光越過山坡,前面是一片農田,再往前是一幢幢白色的城郊住宅,最後是大城市的建築,在地平線上隱約可見——現在,城市正籠罩在β逐漸減弱的紅光中。
他頭也不回繼續重複說:“這需要時間。繼續工作吧。但願日全食先出現。”
這時,β一半亮一半黑,略微凹陷的黑線正逐漸向太陽的光亮部分移動,看上去猶如巨大的眼瞼,斜閉著擋住世界的光。
房間裡輕微的嘈雜他已聽不到了;他只感到外面的田野寂靜無聲,連昆蟲也嚇得不再嗚叫了。所有的一切都在微光中依稀難辨。
他耳邊聽到有人和他說話,不禁嚇了一跳,塞里蒙說:“出了什麼問題了?”
“喔?不,沒有——回到你自己坐位上去吧。我們妨礙他們工作了。”他們輕輕走到角落裡。有好一會兒,心理學家~直閉口不言。他拍起手來,鬆了松領口。他轉動著脖子,但並不感到好過些。突然”他抬起頭來。
“你是不是呼吸有困難?”
記者睜大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兩三口氣。“沒有,怎麼啦?”
“我想,可能我往窗外看的時間太長了。那暗淡的光線使我深感不安。呼吸困難是幽閉恐怖症最早出現的症狀。”
塞里蒙又深呼吸了一下。“還好,我還沒有這個症狀。嗨,看,有人來了。”
比尼那肥胖的身影出現在他倆所在的房間角落裡,擋住了射進房間的光線。謝林急切地向他看了一眼。“你好,比尼。”
天文學家將身體的重心移到另一隻腳上,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我這兒坐一會兒和你們談談,好嗎?我的照相機已架好了。在日全食發生之前,還無事可做。”他停了一下,看了一眼那個星星崇拜派信徒。15分鐘之前,他從袖子裡拿出一本皮封面的小書,並一直專心一致地讀著。“那傢伙沒有再搗亂吧?”
謝林搖了搖頭。他身子靠在椅子背上;他皺起眉頭,集中心思,儘量使自己能正常地呼吸。他問:“比尼,你呼吸有困難嗎?”
比尼也用鼻子吸了吸氣。“我沒什麼不適的感覺。”
“是幽閉恐怖症的感覺。”謝林解釋說,話里流露出一絲歉意。
“噢!對我是另一種感覺。我的感覺是眼前發黑,一切都模糊不清——是的,什麼都看不清楚。而且,感到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