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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孩子們——下來,離去吧!”他重複著,儘可能用撫慰的語調吟誦著這詩句。
他趕忙走到池子近端游泳用品儲藏間的大櫥前,打開放潛水設備地方的門。他需要將自己打扮得更像一隻海豚。他考慮是否要帶氧氣瓶和配套的呼吸罩,最後決定不帶了。海豚在水下壓根兒不可能比他善於呼吸。他開始把柜子里的東西甩到外面。大約一分鐘以後,他回到了游泳池邊的台階上。臉上帶著一個配有吸氣管的潛水鏡罩,腳上穿著橡皮鴨掌。他手裡還拿著兩段軟繩。他坐到台階上,用繩子把雙膝和兩個腳踝分別綁在一起。接著他笨手笨腳地跳將起來,撲通一聲濺落到水裡。
他臉朝下躺在池裡,透過潛水鏡望著池底,試圖用綁在一起的腿像海豚的尾巴那樣擺動,以便驅動自己以一個傾斜的角度往上漂到水面下。
試了片刻之後,他成功了。當他努力學著海豚的樣子在水下遊動時,海豚立刻向他圍攏過來。過了一會兒,他又憋不住氣,只好浮到水面上來。不過他像海豚那樣冒了出來,躺在水面上讓肺充滿空氣,而後用橡皮鴨掌像海豚尾部一樣將自己扇落到水裡。像海豚那樣去思維,他一遍又一遍叮囑著自己。我是一隻海豚,這就是我的世界。這就是海豚的方式。
……卡斯特和波洛克斯一直追隨在他的左右。
夕陽掛在洋面上遙遠的天邊,這時他拖著精疲力盡的身軀,上了水池的台階,坐在池子邊上。他那浸泡過水的身軀覺得黃昏的微風冷嗖嗖的。他解開腿上的繩子,脫下橡皮鴨掌和潛水面罩,拖著疲乏的腳步向儲藏櫃走去。他從最近的抽屜里拿出一條毛巾將身體擦乾,隨後穿上一件一直掛在那兒的舊浴衣。他坐到柜子旁邊一張鋁製摺疊椅上,累得直嘆氣。
他望著被太陽餘輝染紅的海面,內心充滿一種暖烘烘的成就感。在漸漸暗淡的池子裡,兩隻海豚還在來來回回遊動著。他望著太陽沉入海洋……
“馬爾!”
科爾溫·布雷特的聲音引得他回過頭去。當他看見朝他走來的是那個高個子、臉色冰冷的男人和簡那苗條的身影時,馬爾趕緊從椅子上站起來。他們向他走來。
“你為什麼不按我的要求進來見我呢?”布雷特說。“我留下話,讓皮特轉告你的。我甚至不知道你從大陸上回來了,直到剛才威爾遜小姐坐水上遊艇回來才告訴我的。”
“很抱歉,”馬爾說。“我想我在這兒遇到了一些情況——”
“現在不必告訴我。”布雷特的聲音惱怒而顯得急促和嚴厲。“我原有一大堆話要跟你談,但現在沒有時間,我馬上要飛到大陸趕往聖路易斯城。很抱歉不能跟你細談——,’他克制著自己,回頭望著簡。“請原諒我們好嗎,威爾遜小姐?有些私事。假如你能給我們一點時間——”
“當然可以,”她說。她轉身從他們身邊走開,沿著水池走去,進入愈來愈濃的暮色中。水裡的海豚跟她同步前進。太陽落下不久,夜幕即刻降臨熱帶的海島,頭頂上星星已清晰可見了。
“讓我告訴你吧,”馬爾說。“是有關研究的事。”
“很遺憾,”布雷特說。“你現在完全沒有必要告訴我了。我要離開一個星期,而且要你密切注意這個簡·威爾遜。”他稍稍壓低嗓門。“今天下午我同《背景月刊》通了電話,接電話的編輯說不知道有寫這篇文章的事,也沒聽說過她的名字——”
“是新來的編輯吧,”馬爾說。“也許是個不認識她的人呢。”
“不管怎樣,這沒什麼兩樣,”布雷特說。“我說呀,很抱歉這麼匆忙告訴你,但威勒尼爾基金會已經決定不再給研究站提供資金了。我正準備飛往聖路易斯解決一些細節問題。”他猶豫了一下。“我肯定你早就知道這種事會發生的,馬爾。”
馬爾睜大眼睛,呆住了。
“這是不可避免的,”布雷特冷淡地說。“你早知道的。”他停了一會。“我很遺憾。”
“但沒有威勒尼爾基金的支持,研究站就會完蛋的j”馬爾終於能開口說話了。“你知道這一點。就在今天我找到了問題的答案j就在今天下午!聽我說!”當布雷特準備離開的時候,他抓住了他的胳膊。“海豚一直在努力同我們接觸。哦,不是一開始,不是我們用捕獲的海豚作試驗的時候,而是從我們將池子敞開通向大海的時候開始。唯一的麻煩是我們過去一直只用聲音來設法進行交流——這對它們來說是不可能做到的。”
“對不起,”布雷特說著,想掙脫他的胳膊。
“聽著,好嗎?”馬爾不顧一切說。“它們的交流過程是一個極豐富的過程。這就像你我用交響樂團的全部樂器進行交流那樣。它們不僅使用每秒四到一百五十千周的聲音,還使用動作、接觸——這一切與當時環繞著它們的海洋條件密切相關。”
“我得走啦。”
“等等。你難道不記得里利對海豚航海方法做過的推斷嗎?他指出這是一種多變的方法,利用氣溫、速度、水的味道、星星和太陽的位置等等,這一切即刻同時饋入它們的大腦。顯然這種論斷是正確的,顯然它們的交談過程也是一種多變的方法,利用聲音、接觸、位置、場所和動作。既然我們知道了這一切,我們就可以跟它們一起進入海洋,設法研究它們之間交談的整個系譜。以往我們局限於用聲音作交談,難怪我們無法取得任何進展,只作了最原始的交流。這就等於把人的交談局限於每個句子只用名詞又要保持句子結構的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