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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適宜地等了會後說:“進來吧,外面挺熱,我冰箱裡還有些啤酒。”
公務員又有些遲疑:“這個……我不過是來送這個通知的。”說著仍四處打量,“這地方收拾得可真好,是吧?”
格斯笑笑:“這是我的家,人人都愛住在好地方。急著走嗎?”
公務員似乎讓格斯話中的什麼東西給弄得心神不寧,猛然抬起頭來,顯然剛意識到給問了個直截了當的問題。
“嘿?”
“您沒別的急事,是吧?進來吧,來點啤酒,春天裡這樣的下午,不該讓人急得像團火。”
公務員不自然地咧嘴笑笑,“不……不,甭猜。”爾後快活地說:“好吧!不要介意。”
格斯引他進屋,也咧嘴愜意地笑著。房屋修理好後,還沒人進來看看,公務員是他遷入後的第一位來賓。
布恩斯博羅鎮是個小地方,沒什麼送貨員,你得自己開車進城購物,也沒郵遞投送,當然格斯也沒收到什麼郵件。
他把公務員延進起居室,“請座,我就來。”
他快步走到外面廚房,從冰箱裡取了些啤酒,托盤上放上杯子、一碗土豆片和椒鹽卷餅就端了進來。
公務員還站著,正瀏覽室內占據了兩面牆的藏書。
看他的表情,格斯真感後悔:這人不是那種會懷疑像庫塞維克這樣一個十足的鄉巴佬怎麼會讀這些書的人。那種人尚可與之交談,一旦最初的誤解消除了。不,顯然公務員也感到不解,成年人怎麼會擺弄起書來,特別是像格斯這樣的人。喏,那些小子中有擺弄擺弄大學政治學的,那是另一回事。成年人卻不該如此。
格斯明白要指望這公務員什麼可是看錯了人。他本該清楚他是否急於有人相伴。他渴望有人陪伴,但此刻他該徹底清楚他不要尋找什麼同伴。他把托盤放在桌上,很快打開一瓶啤酒,遞給那人。
“謝謝,”公務員咕噥著喝了一口,大聲地吐口氣,用手背擦擦嘴,又環顧了一次房間,“幹這些費了你不少勁吧?”
格斯一聳肩:“大都是自己親手乾的,做架子、家具什麼的,有些漆我得買,還有書和唱片。”
公務員咕噥著什麼,似乎相當不自在,或許是因為他帶來的通知。
是什麼樣的通知,格斯發現自己正想知道。不過他既然現在犯了個錯,給了那傢伙一瓶啤酒,就得禮貌地等他喝完才問。
他走到電視機前,“您是棒球迷嗎?”
“當然!”
“巨人隊-科迪亞克隊的球賽該開始了。”他打開電視機,拾起一個跪墊坐在上面,以免把椅子弄髒。
公務員踱過來,站看看電視,慢慢喝著啤酒。
第二場比賽開始了。球員正準備到位,霍爾西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螢屏上,年青投球手用左手柔軟無骨似地擲出球,顯得根本沒用多大勁,但球卻哧哧地掠過擊球手,聲音從本壘處的揚聲器里傳出,清晰可聞。
格斯沖霍爾西點點頭:“他很棒,不是嗎?”
公務員一聳肩:“可以這麼說,不過,沃克是他們中最棒的。”
格斯發現自己又忘乎所以了,輕輕嘆了一聲。公務員自然不會很注意霍爾西。他開始討厭起這傢伙了。他那典型的先入之見總會說什麼是對的,什麼不對;誰有權種玫瑰,誰沒有。
格斯問:“您能馬上說出霍爾西的記錄?去年的?”
公務員又聳了一下肩:“說不出,不太差,清楚地記得大約十三比七。”
格斯頷首,“嘿……沃克呢?”
“沃克!嗨,夥計,沃克贏局大約二十比五,是的,三個無安打賽局,沃克呢?嘿!”
格斯搖搖頭:“沃克是個很棒的投球手,好吧,不過他沒有擲過無安打賽局,所以只贏了十八局。”
公務員蹙起額頭,張嘴想申辯,後又閉上了,那情形像個確信會贏的賭徒,突然發現自己的記憶同自己開了個玩笑。
“您看……我想你是對的!嘿!什麼鬼讓我以為沃克了不起,你知道,整個冬天我都在大談沃克,沒一個人說我錯了嗎?”他搔搔頭,“現在有人投球開局了!這人到底是誰?”他專注地瞪大眼睛。
格斯平息靜氣地看著霍爾西擲出連續的第三個球,皺紋密布的臉上綻出笑意。霍爾西依然年青,正值鼎盛時期,賽球勁頭十足,興致盎然,就像處在事業頂峰的人所有的感覺。喏,陽光下的球場上,他同精於此道的前輩們一樣棒。
格斯想知道霍爾西會多快識破他自己設下的陷阱。因為對於霍爾西,這不是比賽,對於急轉手馬修森才是比賽。對於左撇子格羅夫,花球手迪安,擺球手費勒和快投手左爾德這才是比賽,但是對於霍爾西,這總像是初登台表演的複雜的單人紙牌戲。俄頃,霍爾西就意識到:你不可能在單人紙牌戲中偏袒自己,如果你知道所有的牌都在哪,假如你知道,除非你有意自欺,你就不得不贏,這樣一來還有什麼意思呢?不日他會懂得世上沒有他贏不了的球賽,無論是經過精心籌劃,或是過去那種稱作比賽的體育競賽,還是億人牽動的——社會中的競爭,這種社會競爭猶如彈球機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