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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賞給你吃的,”蛇女說。“來助助你的腸胃。”
霧蛇推推它,又退了回去,然後用短短的蛇牙向那小小的身體撲去,咬了又咬,發泄出她的毒液。她鬆開它,換了個較好的位置,開始用口來吞食。這小動物並不需要她的喉嚨膨脹太多。當霧蛇靜靜地躺著,消化她那頓小小的晚餐時,蛇女坐在邊上,等著她。
她聽見粗糙的沙地上響起了腳步聲。
“他們讓我來幫助你。”
雖然他的黑頭髮已經依稀變自了,他還是個年輕小伙子。他比蛇女高大,長得挺英俊。他的眼睛是黑色的,同時由於他把頭髮往後梳著還扎了起來,他的方臉顯得更加輪廓分明。他的表情很平靜。
“你害怕嗎?”
“我會照你的吩咐做。”
雖然他的身體被長袍遮蓋著,他的長而結實的手臂顯示出很有力量。
“那你就抓住她的身體,注意別讓她嚇著你。”霧蛇開始急促地抽搐,這是蛇女放在小動物身體內的藥物的效果。眼鏡蛇的眼睛迷糊了,直直地瞪著。
“如果她咬——”
“抓住,快!”
年輕人伸手過去,但他猶豫得太久了。霧蛇扭曲著,抽打著,用蛇尾打在他的臉上。他踉蹌著後退著,與其說是被打痛了,不如說是太吃驚了。蛇女緊緊地攥住霧蛇的嘴,一邊努力抓住她的其它部位。霧蛇雖不能說力大無窮,但是她身體很滑,很有力量,而且動作迅速。在長長的噝噝聲中,她“嘩”地噴出體內的氣。她會咬任何她能夠上的東西。當蛇女力圖控制她時,她用力擠壓自己的毒腺,直到把最後一點毒液都擠了出來。毒液在霧蛇的口上掛了一會,像珠寶一樣聚集著光亮。霧蛇的掙扎反抗把他們不知不覺帶入到深夜。蛇女嘴裡輕聲說著什麼,努力制服霧蛇,沙子幫了她的忙,因為霧蛇到沙地上就缺少了支撐。
蛇女覺察到年輕人站在她身後,抓住霧蛇的身體和尾巴。他突然鬆開了他的手,霧蛇彎曲著躺在他們的手上。
“對不起——”
“抓牢她,”蛇女說,“我們要度過這一整夜呢。”
在霧蛇的第二次掙扎中,年輕人牢牢地抓住了她而且確實起了作用。後來,蛇女回答了他突然提出的問題,“如果她射出毒液並咬你,你可能會死。即使現在她咬你,也會使你得病。不過除非你做了愚蠢的事,她就是要咬人,也會咬我。”
“如果你死了,或者將要死去,你就沒法幫助我的侄子了。”
“你誤會了。霧蛇殺不死我。”她伸出手讓他看上面的刺孔累累的白色疤痕。他看了一陣,又看看她的眼睛,然後轉過頭去。
天空中的烏雲里有一個亮點,輻射出光亮並朝西面移動。他們像抱小孩一樣握住霧蛇。蛇女感到自己昏昏欲睡,可是霧蛇晃動著腦袋,總想要掙脫束縛,這使得蛇女頓時清醒過來。“我可不能睡,”她對年輕人說,“告訴我,你叫什麼?”
像斯大文一樣,年輕人猶豫起來。他的表情好像是怕她,或是怕別的什麼,“我們的人,”他說,“認為把名字告訴陌生人是不好的。”
“如果你認為我是個巫婆,你就不該求助於我。我不懂魔術,我說過這些我都不懂。我不可能學會這個地球上所有民族的習俗,所以我保持著我的習俗。我的習俗是用名字稱呼與我一起工作的人。”
“這不是迷信,”他說,“並不像你可能想的那樣。我們並不害怕中巫術。”
蛇女等待著,看著他,試圖在暗淡的光線下看出他的表情。
“我們的家庭知道我們的名字,另外我們和我們將要結婚的人交換名字。”
蛇女思考著,覺得這種風俗對她真是很不合適了,“再沒有別人知道嗎?一直是這樣的嗎?”
“嗯……作為朋友,他可能會知道一個人的名字。”
“啊,”蛇女說,“我明白了。我還是一個陌生人,也許還是個敵人。”
“我的朋友可以知道我的名字,”年輕人又說了一遍,“我不想冒犯你,不過你誤會了。一個相識的人並不能算作朋友。我們是非常看重友誼的。”
“在這塊土地上,人們應該能夠迅速判斷一個人是否值得稱為‘朋友’。”
“我們很少交朋友。友誼是一種道義。”
“聽上去像是某種可怕的東西。”
他考慮著這樣的可能性,“也許我們所害怕的是對友誼的背叛。那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有人背叛過你嗎?”
他嚴厲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她已經超越了禮貌的界限,“不,”他說,聲音像他的臉一樣嚴峻,“我沒有朋友。我沒有一個我稱作朋友的人。”
他的回答使蛇女很吃驚,“那是非常糟的,”她說完就默不作聲了。她希望理解將這些人們彼此隔膜如此久的深重壓力,以及她自己為環境所迫的孤獨與他們自願選擇的孤獨,“就叫我蛇女吧,”她最後說,“如果你不感到這個詞的發音有困難的話。叫我的名字不會讓你作出任何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