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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到了低層,很快他加入了人行道上匆匆的人流。他感到頭疼,噁心。不過,現在他至少已經逃離了死亡的危險;他們剛才還離他那麼近,在他自己家中企圖向他開槍。
“他們也許還會再那樣乾的。”他斷定,“等他們找到我,還會發生那樣的事。有我腦袋裡的這個感應器,他們用不了多久就會找到我的。”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他現在得到的正是他曾經想從記憶公司買的:險象叢生的冒險經歷——身負重任的星際警察秘密潛入火星,生命危在旦夕——這所有的一切,他原先想要的只是一種虛假的幻覺。
而現在,他除了不能品嘗到這一切作為一種記憶的樂趣——別的他全體驗到了。
他一個人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目光呆滯地看著一群從火星的兩個衛星上進口的似鳥非鳥的東西,它們居然能抵抗住地球的巨大引力在那裡自由自在地飛來飛去。
“也許我可以再一次潛回火星,”他暗自思忖。但是等著他的是什麼呢?或許比這兒更糟;他暗殺了火星上一個政治組織的領袖,只要他一跨下宇宙飛船,他們的人就會立刻認出他;於是他將會受到兩股人的同時追擊。
“你們能聽到我在想什麼嗎?”他想道。簡直快把人給逼瘋了;他感覺到他們正在收聽著他腦袋裡那個感應器發出的訊息,他們在調諧,監測,錄音,討論……他不禁打了一個寒顫。他站起身,雙手插在口袋裡毫無目的地走著。他邊走邊想:“只要我腦袋裡那個東西還在,無論我到哪裡你們都會跟著。”
“我要和你們做一筆交易,”他對自己——也對他們說道。“你們能不能再給我植入一塊記憶模片,就跟從前一樣,好像我從沒有去過火星,一直過著平靜而普通的生活?從沒有看見過星際警察的制服,也沒有使過一支槍?”
他腦子裡有一個聲音回答道:“我們以前就向你詳細解釋過:那是絕對不夠的。”
他吃了一驚,停下腳步。
“我們以前就是這樣和你聯繫的,”那個聲音繼續說道,“那還是你在火星上執行任務的時候。事情已經過去幾個月了;人們一直以為再也不需要那樣做了。你在哪兒?”
“我在走向死亡。”奎爾答道。他轉念又想道:“是在你們警官的槍下。”他問道:“你們怎麼能肯定那樣做還不夠?難道記憶移植技術不起作用了?”
“正如我們已經解釋的那樣,如果再給你植入同樣的記憶模片,你又會去找記憶公司,或是它的競爭者。我們不能重蹈覆轍了。”
“假設,”奎爾說道,“我真正的記憶抹去後,植入比普通人更精彩的記憶,比方說,這種記憶能夠滿足我的某種渴望。”他接著說:“這已經被證明是可行的。當初你們僱傭我的時候,大概就是出於這樣的考慮。但是,你必須找到一種同火星冒險旅行同樣精彩的記憶模片,比如,我是地球上最富有的人,但最終把所有的錢都捐給了教育基金會。或者說,我是一位著名的深層太空的探險者。諸如此類的東西;難道沒有一個可行的?”
對方以沉默作為回答。
“試試看吧,”奎爾絕望地懇求道。“把你們軍中最高級的精神病學家請來,研究一下我的心理,找出我心中最渴望得到的東西是什麼。”他想了想,“例如,女人,”他說。“成千上萬的女人,就像唐·璜那樣,一個星際花花公子——地球、月球和火星的每一個城市裡都有他的情婦,直到精疲力竭才最後作罷。求求你們”,他哀求道:“試一試吧。”
“那麼,你願意投降?”他腦袋裡的聲音問道。“如果我們同意做這樣的安排,如果這樣做可能的話,你會自首?”
奎爾猶豫了一下說:“是的。”他對自己說道:“我就拿生命冒一次險,或許你們不會馬上殺了我。”
“你先行動,”那個聲音立刻接著說,“你到我們這兒來之後,我們就會研究那樣做的可行性。但是,如果不成功的話,如果這次又跟上一次那樣的話,那麼——”先是一陣沉默,然後那個聲音接下去說:“我們就不得不把你幹掉。你肯定明白我們的意思。那麼,奎爾,你仍然想試一試嗎?”
“是的””奎爾答道。因為別無他求——要麼這樣,要麼死路一條。這樣做的話,他至少還有一次機會,儘管這一求生的機會是多麼的小。
“請你到我們的紐約總部來,”那個警察的聲音接下去說道:“第五大街580號,12樓。只要你一自首,我們就立刻派精神病學專家開始工作;我們必須先對你進行個性測試,測出你最渴望實現的夢想——然後,我們要把你帶回記憶公司,讓他們進行記憶移植,最終你可以靠替代性的回顧來滿足你的願望,那麼——祝你好運。我們確實欠了你的情,你曾經為我們幹得相當出色。”聲音里沒有惡意;如果要說有什麼的話,似乎他們有些同情他。
“謝謝。”奎爾說。然後,他開始找機器人計程車。
“奎爾先生,”一位年長的、緊板著臉的星際局精神病學專家開口說道:“你有一個十分有趣的夢想,也許和你在有意識狀態下的想法完全不符合。這是一種普遍規律,一般人都這樣;希望你聽到後不會感到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