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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子戰爭後的災難故事最早開始於1943年的小說,名為《夜間衝擊》,作者為勞倫斯·奧唐奈、亨利·庫特納和C·L·穆爾伉儷,緊接著是奧唐奈的長篇小說《潑婦》(1947),帕特·弗蘭克的《啊,巴比倫》(1949),朱迪斯·梅里爾的《壁爐邊的陰影》及許多其它作品。編輯把它們列為他們最不喜歡的陳詞濫調之一。米勒在這方面的不同之處在於他把災難後的時間置於十分遙遠之後,還涉及到了更新後的修道傳教的觀點以及在語言和人物方面細膩的敘述手法。
《第一首頌歌》部分吸引人之處在於它像民間故事一樣簡單明了;此外還在於顯明的對比:在讀者所了解的複雜的現實與世紀間代溝所產生的扭曲之間的對比;在對信仰的解釋和人物缺乏教養之問的對比。
小說對讀者想像力的基本要求是:文明又一次遭到毀滅——這一次是城內的人來破壞文明,而不是城牆外的野蠻人;天主教教堂則扮演了一個類似於中世紀僧侶在保藏和抄寫希臘和羅馬手稿時的角色,萊博維茨階層的修道聽則保護著手冊和藍圖。
顯然,小說更多地涉及了宗教動力的體制和細節,以及宗教象徵和寓意,對基本信念也做了更豐富、更難懂和更深思熟慮的處理,但如同《第一首頌歌》,它也涉及了許多人物、人物間關係及情節。
在20世紀50年代中期,那是一個轉折點。
《第一首頌歌》[美] 沃爾特·米勒 著
要不是在沙漠中遇到了這個束緊腰帶的聖地朝拜者,弗朗西斯·傑勒德這個來自猶他州的年輕修道聽將永遠不會發現這個神聖的文體。當時,他正在沙漠中進行大齋節期間的需戒。實際上,弗朗西斯·傑勒德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一個腰帶束緊的朝拜者,但是一眼他就確信這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朝拜者。這個朝拜者身材瘦長,年紀看上去較大,拄了一根棍子,戴了一個用柳條編織的帽子,鬍鬚很濃密,下巴周圍都是黃沙。他走路一拐一拐的,一個肩上扛著一個皮革制的水袋,他的腰用一根破的粗帆布紮緊,這是除了帽子和涼鞋外他身上唯一的衣服,一路上他吹著不成曲調的口哨。
這個朝拜者沿著高低不平的道路從北面曳足而來,朝六英里遠的萊博維茨修道院走去。這個朝拜者和修道士隔著一堆空曠的碎石對視了一下。他停了下來,開始注視起修道士來,而修道士由於在齋戒日內有一些獨居規定的要求,迅速轉移目光,繼續幹活;他在搬岩石搭建他的臨時住所,以防狼的襲擊。也許十天沒有吃仙人掌及水果,身體虛脫,修道士弗朗西斯發覺自己的頭一陣陣劇烈暈眩,周圍的東西不斷在眼前發亮,隨著黑點晃動。他起初還在懷疑眼前這個鬍子拉碴的幽靈是不是由於飢餓而產生的幻覺,但過了一會,它竟跟他高興地喊“鎮靜”。
這個聲音很悅耳。
根據規定,齋戒日內必須保持緘默。這個年輕的修道士只能含笑害羞地朝著地下,不作回答。
“這是通往修道院的路嗎?”這位漫遊者問道。
這位新修道士朝著地上點點頭,並拾起一些粉筆大小的石頭。這位朝拜者踏著碎石朝他走來。
“你搬這些石頭幹什麼用?”他問道。
修道士跪下並在一塊大平石上迅速寫道:“獨居,緘默。”
如果這位漫遊者能理解的話,就能知道他在給自己創造一種犯罪並懺悔的機會,也許就會平安而體面地離去。但看來朝拜者似乎並不理解。
“噢!”這位朝拜者叫道,他在那兒站了一會,四處張望了一下,用棍子在一塊大岩石上拍了拍,“這塊岩石似乎對你很危險。”他提出了忠告,並補充道,“祝你好運,也許你能發現點什麼。”
弗朗西斯沒有直接意識到這個陌生人用大寫“V”來表示“voice”,只是假定這個老人把它誤認為是聾子,他抬起頭再次看了一眼那位吹著口哨走開的朝拜者,在他後面默默祝福他一路平安,繼續幹著他的工作,建造一個棺材大小的隱身處。在這裡他晚上可以睡覺,不受狼的侵襲。
一大堆積雲飄了過來,對整個沙漠和山脈灑下了一片祝福,灼熱的陽光又使它暫時得到片刻安頓,在烏雲再次來臨之前,他必須趕緊幹活,他不時地停下活來,低聲祈禱。這是他在沙漠中齋戒時內心的真正想法和意圖。
最後,他把那塊朝拜者剛剛提到的石頭拾起來。
一種精疲力竭的神色迅速在他臉上出現,突然他退後一步,石頭從他手上掉了下來,似乎石頭下翻出了一條蛇。
一個快壓扁了的生鏽的金屬盒躺在礫石中。他好奇地朝它走去,然後停住了腳步。盒子裡有東西——確實有東西。他連忙畫著十字架,對天用拉丁語喃喃自語。祈禱使他意志堅定,然後又對著盒子說:
“Apage statanes.”他用念珠編成的沉重的十字架朝盒子揮了揮,以示警告,“滾開,你這罪惡的引誘者!”他又從衣服里摸出一個小瓶,迅速在盒子上灑了一點聖水。
盒子絲毫沒有露出枯萎、爆炸或熔化的跡象,也沒有流露出對神的不敬之意,它只是靜靜躺在原來那個地方,任憑沙漠的風把它身上的聖水慢慢蒸發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