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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林的注意力開始轉向她。她稍稍移動了目光,很快又開始注視實驗場中的猴子,“怎麼樣呢,呃,女士?”達林搭訕道。她並沒有朝他看一眼。
“為什麼?所有這些都是為了什麼目的呢?”她問,聲音聽起來似乎窒息了似的。臉上長有泡疹的那位青年正朝一個窗口慢慢走去。
“是這樣的,”達林解釋著,“理論很簡單。我們認為幾乎每個物種的學習能力都能夠得到迅速提高。學習曲線是如大家所預料的正常的鐘型曲線。曲線一端是一些人,他們有足夠的能力快速學習;曲線中間是大多數人,能以平均速度學習;曲線另一端則是那些學得特別緩慢的人。通過我們的實驗可以提高那些位於曲線中間部分及曲線末尾部分的人的能力,從而使他們的學習能力趕上任何一組學習最快的人……”
沒有人在聽他講。這倒無關緊要。他們會拿到他準備好的新聞材料,這些材料語言簡單,沒有多音節詞,沒有複雜的句子。那些人正透過玻璃窗觀察猴子。他只好悻悻地說:“那麼我們就可憐兮兮地連說三次笨蛋吧,直到宿營精靈把姑娘們都點著了。”其中一個委員瞥了他一眼,“無論靜脈注射還是口服,看起來都一樣有效。”達林接著說,這時那年輕人又轉向窗戶,他已開始出汗了。“每天早晨注射,’……再次注射。採用設計好的食譜,設計好的雙親,用設計好的計劃來設計計劃。”雅各布森用懷疑的眼光看著他。達林停下來點燃一支煙。那個總是抖動大腿的婦人回過頭來,臉紅紅的,“我已經看得差不多了,”她說,“這兒的太陽太烈了,我們可以去裡面的實驗室看一下嗎?”
達林把他們托給大樓里的斯圖·埃弗斯,自己慢慢踱回實驗場。遠遠地他就認出亞當,他正大搖大擺地走著,那樣的神氣活現,一點兒也不瞧霍滕斯一眼。霍滕斯蹲在那兒前後搖擺著,似乎很迷茫。達林此時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他朝亞當敬了個禮,然後吹著口哨轉回他的辦公室去了。德里斯科爾太太約好下午一點同桑尼見面。
桑尼·德里斯科爾十四歲,五英尺九英寸高,重一百六十磅。他的男護聽六英尺二英寸高,重達二百二十七磅。十二歲時桑尼弄斷過母親的胳膊,十三歲弄斷了父親的胳膊和腿。到目前為止這位男護聽還完好無損。每天早上德里斯科爾太太會充滿愛意地為她的孩子洗澡i穿衣、餵他吃飯,帶他到院中散步,還頗有興致地跟他談以後的計劃,或是唱兒歌給他聽。他好像從來都沒看見她。那個叫約翰尼的男護聽當班時總是寸步不離。
德里斯科爾太太不願意看到那一天,即她不得不把自己的孩子交給一家研究機構,相反她對達林卻寄予信心和希望。
他們二點十五分到達,比他預期的要早一點,而比他們答應到達的時間晚一些。
“這孩子總在脫自己的衣服,”約翰尼氣急敗壞地埋怨道。辦。公室里那孩子又在脫衣服,約翰尼向他走去,達林卻朝他搖了搖頭。這沒關係。達林從孩子的一隻胳膊中抽出血樣注射入另一隻胳膊。桑尼似乎根本沒注意到他在於什麼,他似乎從來都沒去注意。他拒絕接受測試。他們把他弄到桌子椅子跟前,他坐在那裡愣愣地盯著前方,卻什麼也沒看到,眼前擺著的積木、彩球、蠟筆,還有糖果都好像不存在似的。達林做什麼或說什麼,這孩子都沒任何明顯反應。最後,時間到了。德里斯科爾太太感謝達林幫助她的孩子。
斯圖和達林每天四點到五點上課。凱利·歐格雷迪給猴子戴上標籤,並在他們兩位出現在教室前把這些猴子安排妥當。凱利個頭高挑,身材苗條,披著紅紅的頭髮。當她偶爾從斯圖身邊擦過,他竟然會激動得渾身發顫。達林希望有一天斯圖把亞當拖到她身上。凱利一本正經地端坐在凳子上,膝頭攤著筆記本,她並沒有覺察到斯圖上課時的任何變化,或者說如果覺察到了卻根本不去在意。達林懷疑她真的就是那種設計出來只用於操作實驗的芭比娃娃,其它什麼也不是。
他想到了芭比娃娃的製成學校,在那裡這些長腿、高胸、平腹的女郎被修整得千千淨淨,她們的腳趾甲被染成粉紅色,乳頭被修去,所有身體上的開口處都給縫死,而她們的嘴巴除外,那嘴巴總彎成永恆的微笑,卻沒有任何意義。
這個班由六隻黑色蛛猴組成,它們還沒有吃東西。現在它們要按順序依次完成六項任務:(1)拉一根繩子;(2)穿過籠子,抓到一根用這根繩子放下來的木棒;(3)再拉一下繩子;(4)拿到第二根木棒,這根可與第一根相接;(5)把兩根木棒連接在一起;(6)用這根加長的木棒去拉一串離籠子的欄杆足夠近的香蕉,夠到那串香蕉,然後把它們拿進籠子,就可以吃了。五點鐘時,猴子們回到凱利那兒,她把它們一個接一個地用小車推回住處。它們沒有一個完成所有的任務,儘管其中兩個在時間結束前完成了部分任務。
等到最後一批猴子被帶回到住處,斯圖問道:“你今天上午對這群呆子做了些什麼!我接到它們時,它們都迷迷糊糊,呆頭呆腦的。”
達林把亞當的表現告訴了他,兩人一塊兒笑了起來。這時凱利回來了。斯圖的笑聲變得幾乎如抽泣一般。達林想告訴他那所凱利也許上過的學校的情況,想了想,卻轉身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