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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近窗子,迫不及待地望著夜幕籠罩。我變得越來越煩躁。過了一會兒,南方出現一片鬼魂般紫色的雲朵。我頭髮倒豎。接著我笑了。我剛才還以為那是從地獄彈爆炸坑發出的輻射呢,其實我應該很快知道那只是地獄區南部娛樂與居住區上空射線導致的閃光。
二十二點一到,我便站在我那不知名女友的公寓門前。
電子對講器說“請報上姓名,”
我口齒清楚地答道:“威斯頓·特納,”心裡納悶她是否把我的名字輸入機器里了。顯然她輸入了,因為門開了。
我走進空無一人的起居室,心有點兒怦怦直跳。
房間布置得挺豪華,擺放著最新式的充氣式坐墊和躺椅。桌上有些袖珍書本。我拿起來的一本是標準的偵探小說,講述兩個女謀殺犯持槍互相搜索,企圖捕殺對方。
電視機開著,屏幕上帶面具著綠衣的女郎低聲吟唱著一首愛情歌曲。她的右手拿著什麼,在畫面的前景變得模糊不清,我看見電視機附有手感器,在我們英國還沒有這種玩藝兒,於是好奇地把手插進屏幕旁邊手感器的孔洞裡。我本來以為大致跟插進脈衝式橡皮手套一樣,實際上與此相反,我覺得像是電視裡的女郎真的握著我的手。
我身後一扇門開了。我猛然抽出我的手,那種內疚的反應就像我從鑰匙孔里偷偷窺探別人而被當場捉住一樣。
她站在臥室門口。我想她當時在顫抖。她穿著灰色裘皮外衣,點綴著白色斑點,戴著灰色絲絨夜間面具,眼睛和嘴巴四周是用鬆緊帶抽褶的灰色花邊。她的指甲銀光閃閃。
我一點也沒料到她會要我們一起出去。
“我早該告訴你的,”她輕柔地說。她的面具緊張地巡視著書本、電視和房間裡陰暗的角落,“不過我不可能在這裡跟你談話。”
我遲疑地說:“領事館附近有個地方……”
“我知道我們可以一起上哪兒談話,”她馬上接口說,“要是你不介意的話。”
我們進入電梯,我說:“恐怕我已經把計程車打發走了。”
但是計程車司機不知怎的並沒走。他跳出車外,傻笑著為我們敞開車前門。我跟他說我們比較喜歡坐在後面。他繃著臉打開後車門,待我們坐進後隨即砰一聲把門關上,再跳進前門,砰一聲隨手把門關上。
我的同伴向前探出身子。“到天堂區。”她說。
司機打開汽輪機和電視接收機。
“你幹嗎問我是不是英國臣民?”我問道,以此開始跟她交談。
她側過身子避開我,面具歪斜著靠近車窗。“看月亮,”她用夢幻般的嗓音迅速地說。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我追問道,心中覺得一陣不快,這與她無關。
“月亮正從地平線升上紫色的天空。”
“你叫什麼名字?”
“紫色天空使月亮顯得更黃了。”
就在這時我意識到是什麼東西讓我覺得心中不快。那東西位於汽車前部司機旁邊不斷滾動著亮光的四方形電視屏幕上。
我並不反對一般的摔角比賽,雖然這種比賽使我覺得厭煩,但是我看一個男人摔一個女人就覺得噁心。那些比賽一般都是“公平競爭”,男人的體重和手腳長度都遠勝女人一籌,而戴面具的女性既年輕又文雅,這一切只能使我覺得這些比賽越發糟糕透頂。
“請把屏幕關掉,”我請求司機。
他搖搖頭,壓根兒不回頭看一眼。“啊嗬,夥計,”他說,“他們花了幾個星期推薦這個嫩娘們就是為了讓她這個回合跟小澤克較量。”
我被激怒了,向前伸出手去,但是我的同伴抓住我的胳膊。“請別這樣,?’她提心弔膽,一邊搖頭一邊悄悄地說。
我坐回座位里,心情沮喪。她這會兒靠我近些,卻一言不發,有幾分鐘我看著屏幕上戴面具的矯健女子和戴面具的瘦長而結實的對手喘息著、扭打著。男對手瘋狂地攀在她身上,令我聯想到雄蜘蛛的模樣。
我突然轉過頭,面對我的同伴。
“那三個人幹嗎要殺你?”我直截了當問道。
她面具上的眼孔朝向屏幕。“因為他們嫉妒我,”她悄悄地說。
“為啥嫉妒?”
她仍然沒有看我。“因為他。”
“誰?”
她沒有回答。
我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還是沒有朝我這邊看。她身上散發著香味。
“喂,”我改變策略,笑著說,“你真的應該給我講講自己的情況。我連你的模樣都不知道呢。”
我半開玩笑地抬起手,伸向她脖子上繫著的面具挽帶。她猛一記扇了我的手。我突然感到一陣疼痛,把手縮回來。手背上有四個小凹痕。我見到其中一個凹痕湧出一滴血。再瞅瞅她的銀色指甲,才看清指甲實際上是精緻而尖銳的金屬套子。
“抱歉之至,”我聽見她說,“不過你嚇了我一跳。那一剎那我以為你要……”
她終於向我轉過身來。她的外衣敞開著。她的晚禮服是白堊復興牌,裡面穿的是一件花邊緊身圍腰,撐著乳房而未將它們覆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