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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大腦足夠用於飛行中的技術組織。事實上,儘管他們是人造的,但要使他們具備空中平衡的反射系統,擁有飛行本能和飛行興趣是可能的。與他們的創造者相比,他們的大腦容量要小些,而他們的整個神經系統卻是精心組織的,而且成熟迅透,對於獲得新的活動方式極其敏捷。這是非常合乎邏輯的,因為個人的自然壽命僅有50年時間,在大多數情況下,由於發生在40歲左右某些不可忍受的事件,或感到有老年症狀,這個時間還要被縮短。
在所有人種中,這種蝙蝠狀的飛行人——第七代人大概是最無憂無慮的了。天生的勻稱體格,開朗的脾氣,來到這個與其性格相適應的社會。對他們來說,沒有理由像別人那樣認為這個世界從根本上對他們是敵意的,或者認為自己是畸形的。在日常的個人事務及社會組織中的敏捷智慧,他們不會被永不滿足的理解所困擾,這不是因為他們是一個非理性人種,而是他們很快對生活經驗形成了二個美妙的、系統的看法。然而,他們清楚地感覺到,他們整個思維的空間只不過是混亂中飄流的泡影,而這種泡影卻是美妙的。這樣的看法是正確的,以其鮮明、誠實、真誠的態度,如意義重大的比喻,而不是停留在文字上。此外,這能否被認為是人類的智慧?青少年總是被鼓勵去研究古代的哲學問題,不是為了某種理由,而是為了使他們自我信服超越傳統方法的範圍的探索都是無效的。有人這樣說:“在任何一點上刺穿這種思維的泡影,你就等於毀壞了其全部。既然思維是人類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就必須受到保護。”
自然科學,作為合理調整環境的一種必要手段,以半輕視的半感激的態度,從人類祖先那兒繼承下來。其實際應用是作為社會秩序的根本。然而,隨著太平盛世的延續,社會獲得了驚人的完善和穩定,並且還將持續幾百萬年,這使得科學發明變得越來越不重要了。科學本身被降級至幼兒園水平,歷史也只在孩提時期以概要形式被傳授,隨之而被忽視。
這種奇怪的理智上的不誠懇是由於第七代人關心的是物質而不是抽象的思維。飛行人的這種偏見很難從第一代人類中找到細微跡象。如果說飛行是一種事實,然而遠遠不是真理。如果說他們追求活得富有冒險而又生機勃勃,儘可能把經驗聚集到某一時刻,那麼這又是對真理的諷刺了。以身體作為飛機,應付各種冒險和暴風雨氣候所需的飛行技巧,實際是整個飛行人個人自我表現的主要手段。然而使整個人種著迷的並不是飛行本身,而是飛行精神。
在空中和在地面上,第七代人表現完全不同。不管什麼時候練飛行,他們都要經歷一次精神上的顯著變化。因為建設文明的工作不可能在空中進行,他們的大多數時間必須在地面度過。另外,空中生活壓力很大,需要在地面上恢復體力的時間。在行走狀態,第七代人是認真的,略感厭煩。靠著對空中豐富生活的記憶和期望,對於單調、討厭的行走,他們採取快樂幽默卻不耐煩的態度。換一種生活習慣,他們總是感到厭煩,然而卻很少沮喪或懶惰。實際上,在工農業的正常輪作中,他們像沒有翅膀的螞蟻一樣勤勞,工作時既認真又心不在焉。處於這種奇怪的心境中,是因為他們的心一直記掛著空中。只要他們能經常飛行,即使在地面上,他們也還保持平和的態度。但如果由於某種原因,如生病,不得不在地面上待很長時間,他們就會衰弱,然後發展成嚴重的憂鬱症而死亡。他們被設計成這樣,如遇到巨大痛苦或悲傷時,心臟就停止跳動,因此,他們必須避免嚴重的悲傷。但是,實際上這種仁慈的設計只在地面上起作用,在空中他們顯出一種完全不同的英勇本質。儘管這是設計的一種自然結臬,但沒有被設計人所預料到。
在空中,飛行人的心跳更加有力,體溫升高,感覺變得更逼真,更有辨別力,智力也更敏捷,更深刻。在他們所遇到的事情中,感受到更加強烈的歡樂與痛苦。事實上這並不是他們變得更富感情了,恰恰相反,因為在空中,最顯著的一個特點是這種提高了的欣賞能力是不動感情的。只要在空中,無論是單槍匹馬與暴風雨抗爭,還是與遮天蔽日般的同伴跳紀念芭蕾;無論是與異
韶性朋友狂熱舞蹈,還是在遠離地面的空中獨自沉思盤旋;無論其事業昌順發達,還是發現自己被颶風撕成碎片、摔死,他們的快樂與悲慘命運總是被同樣認為是一種超然的美。甚至當他的最親愛的同伴因為空中慘事而致殘或死亡時,儘管其本人也許要在設法營救中獻出自己的生命,他也一樣充滿喜悅。但是,一回到地面,他便很快被痛苦所淹沒,試圖重新獲得已消失的夢想的努力失敗了,或許會死於心臟病。
這種情況偶爾在金星的惡劣氣候中發生,即當整個飛行人被全球性的空中混亂所毀滅,只剩下很少殘缺不全的倖存者。但只要他們能待在空中,也狂喜不已。實際上當他們最後精疲力竭掉落到地面上,走向幻滅和死亡時,他們的心靈深處還是在笑。然而當他們剛降到地面後一小時,性格就變了,幻想破滅了,他們只記得災難的恐怖,而這種記憶將使他們死亡。
怪不得第七代人怨恨他們在地面度過的每一刻。他們在空中,只要想到有行走間歇,對實際上是無休止地行走,即使持敵對的態度,也會以不懈的快樂接受下來。但是只要他們在地面上,就極其不願意待在那裡。在這種人的早期生涯中,由於生物發明,在空中的時間比在地面的時間多。一種微小的可食植物產生了,冬天在土壤下生根,夏天,在光合作用下,漂泊在陽光普照的空中。這樣,第七代人能夠像燕子似的在廣闊的牧場上食草。隨著時間的推延,物質文明變得越來越簡單,沒有地面上的勞作,就無法滿足變得更快的需求,加工品變得越加稀少。不再有人寫書或閱讀,實際上主要是不再需要,在某種程度上,由在空中進行的口頭傳說或討論所替代。藝術中,只有音樂,口頭抒情詩和史詩,以及至高無上的飛行舞蹈,始終未斷,其他形式都已消失。許多科學不可避免地退化到原來的傳統形式,而真正的科學精神,在嚴謹的氣象學、充分的生物學和人類心理學中保留下來,只有第二種和第五種人在昌盛時期能超過他們。然而,除了實際應用外,這些科學沒有一門被嚴肅對待。例如,心理學非常簡潔地解釋飛行的喜悅,就像得了熱病一樣,是一種無理性的幸福。但誰也沒有被這種理論所說服,在飛行中,都覺得這種理論只有一半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