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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他咂咂嘴唇,全然不顧兩名水手臉上痛心失望的表情,繼續熱心地談起主機及其帶動的推水螺旋槳,這兩種貨色都是最近在熱那亞的聖喬納斯大學裡建造的。他聲稱,如果伊莎貝拉的三條船也裝備這種機器,他們就不用靠風力航行了。然而,到現在神父們仍然禁止擴大這些機器的使用範圍,因為擔心主機的廢氣會污染空氣,速度太快有可能對人體造成致命的危險。此後他發表長篇宏論,津津樂道他的守護聖徒的生活,此人乃是卡克森尼的喬納斯,他發明了第一台天使激發電報機和接收機,他以為一根電線絕緣,用手去抓的時候不幸殉教。
兩個水手找藉口走開了。修道士是個好人,但是聖徒傳記使他們大厭其煩。再說,他們想談論女人……
要不是哥倫布說服船員們再航行一天,結果就會完全兩樣。
黎明時分船員們看到幾隻巨鳥在船的上空盤旋,個個歡呼雀躍。離陸地不可能很遠了;說不定這些帶翅的動物來自傳說中的西潘古海岸,據說這個國家的房頂是用金子蓋的。
鳥兒俯衝而下。離得較近的時候可以看出它們形體碩大,樣子怪異。身體扁平形如淺碟,與翅膀相比小得多,翅膀展開至少三十英尺長。這些鳥也沒有腳。只有少數船員看出這一事實所包含的意義。這些鳥住在空中,從不歇在陸上或海上。
正當他們深思眼前景象時,聽到一種輕微的聲音,像是有人在清嗓子。聲音很柔,很遠,沒人注意到它,還以為是旁邊的人發出來的聲音呢。
幾分鐘以後,聲音變得響亮又深沉,像撥動琵琶弦發出的聲音。
每個人都抬起頭來,臉轉向西方。
即便這樣他們還是不明白如同手指撥弦的聲音來自箍著地球的那條線,它已經繃緊到極度,正是洶湧的海洋像指頭一般撥弄著這根線。
過了好一會工夫他們才明白過來。他們已經衝出了地平線。
拂曉不僅如雷一般來臨,而且拂曉就是雷電。雖然三條船立即列成縱隊,企圖拉緊角索從左舷搶風行駛,但是突然加速的洋流洶湧澎湃,三條帆船再也無望逆風換搶行駛。
這時只有那位羅傑門徒希望熱那亞人的螺旋槳和燒木柴的主機能使他們抵擋公牛般向前衝鋒的可怕浪濤。於是有人祈禱,有人語無倫次地叫嚷,有人企圖襲擊艦隊司令,有人躍入海中,有人一下子昏迷不醒。
只有無所畏懼的哥倫布和勇往無前的斯帕克斯神父堅守崗位。那位胖乎乎的修道士一整天蹲伏在他的小棚屋裡,向他在大加那利島的夥伴嘀嗒發報。只是當月亮像一個紅色大水泡從垂死的巨人喉嚨里升上來的時候,他才停止發報。然後他整個晚上認真地收聽,拼命地工作,奮筆疾書,褻瀆地罵著娘,查找著密碼本。
當第二天拂曉在咆哮聲中迅速來臨時,他衝出托迪拉棚屋,手中抓著一張紙。他眼神狂野,搖唇鼓舌,可是沒人曉得他已經破譯了密碼。他們聽不見他在喊:“是葡萄牙人!是葡萄牙人!”
他們雙耳完全被巨大的聲音所壓倒,聽不到一丁點兒人的話音。
清嗓的聲音和撥弦聲已成為整個音樂會的前奏曲。
現在強大的序幕拉開了;大洋排山倒海地沖向太空,正像報喜的天使加百列吹響的號角那樣振奮人心。
(江亦川 譯)
科幻小說中的科學
“科幻小說”一向被不恰當地用於稱呼某種文學樣式,這一樣式包括毫無科學內容的小說,卻又不包括專講科學的小說。然而實在找不到一個比較恰當的術語來稱呼這一文學樣式。一些早期作家使用“偽科學”小說這一術語,即便在威爾斯時期也這麼稱呼(他稱之為“愚蠢的形容詞”),有些作家使用“未來小說”,報紙和電影使用科幻小說界鄙視的“sci-fi”①這一術語,最近的一些作家則重新啟用海因萊思1947年的建議,稱之為“推測性小說”。
【① sci—fi是science fiction的縮寫,下一段的scientifction是scientific fiction的縮寫,意思都是“科學小說”或“科幻小說”。】
雨果·根斯巴克首先虛構“scientifiction”這一術語,繼而使用“science fiction”,完全有他的理由。他至少在理論上認為科學對鴝要印刷的小說不僅是必不可少的,而且科幻小說這一文學樣式的目的是傳播科學知識或者激發科學熱情,或者二者兼而有之。此外,在二十年代,“科學”一詞表示一切新鮮的和不同的事物。
誠然如此,某些科幻小說故事證明這一名稱是正確的。這些故事被稱為“硬科學”故事,以便將它們與其他故事區別開來。對於某些讀者來說,這些故事處於科幻小說這一文學樣式的中心地位。湯姆·戈德溫的《冷酷的方程式》(收在本書里)被稱為試金石故事,儘管它包含的科學內容微乎其微;戈德溫設想一種包括星際旅行、外星探索和應急快遞飛船的未來,但是這篇故事沒有多少實際理由足以證明假定環境存在的科學性。故事中的描寫似乎有幾分令人迷惑不解(例如應急快遞飛船的艙室和鎖氣室,儘管它們對於故事情節可能是必不可少的)。《冷酷的方程式》之所以是試金石故事,原因在於它的哲理,並不在於它的科學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