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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滴毒

    隨著劇烈的爆炸,這次鋪墊了好幾個月的打擊金三角製毒販毒頭目弩古集團的終於結束了大半。

    呼嘯而至的數十輛救護車紛然而至,車頂上的呼叫燈綿延成一條長長的紅線,特有的救護鈴聲在大家爆炸後仍耳鳴的耳朵慢慢傳進來。

    宋初從高空墜落,到底還是受了點傷,與顧慈念糾纏時撞到的額頭鼓了個大包,紅腫一片,她就跪坐在救護車裡,緊緊拉著季亦安的手。

    醫生護士圍在另一側,有條不紊的給季亦安戴上了呼吸機,又準備好一瓶吊針。

    當針頭刺入他手背時,季亦安好像突然有了點意識,目光落在宋初臉上,好一會兒才微弱地笑了下,他克制住全身叫囂著的痛,費勁地動了下食指。

    「別看,乖。」

    宋初,自她有記憶以來就生活的體面又精緻,這樣落魄狼狽的模樣只有過兩次,一次是她幼時的師傅去世時,一次是現在。

    她師傅留在人間的最後一句話就是:「宋初,我屢屢跟你說這些歪門邪道終將害人害己,你不聽我的,我怎麼敢要你。」

    季亦安如今躺在擔架上,生死未卜,昏迷前最後一句話是:「別看,乖。」

    蕭岩、大明和岑晗等人在另一輛救護車上。

    岑晗毒癮反應已經過去,可精神狀態卻整個消靡下來,這之後還會不會產生戒斷反應都要聽天由命。

    她27歲,往後的人生該何去何從都不可知。

    蕭岩腿上中了兩顆子彈,從樓梯上滾下來時弄得渾身都是傷,正死死地咬住衣服,刀剜進他的肉骨,鮮血不斷一股股湧出來,連肉帶血地才把子彈給取出來。

    大明空手奪槍時被一棒子打折了手臂,同樣狼狽不堪。

    這一戰,直接打到了天將破曉。

    車開出信號屏蔽區,醫生的手機突然「叮」一聲收到一條新聞推送——

    《金三角弩古集團告破,勐臘縣12名人民終有交代!弩古(顧慈念)當場被炸身亡!》

    醫生嗓子一哽,把新聞遞給這些緝毒警看。

    這條新聞背後,還意味著,在他們終於殺了顧慈念後,遠在金三角共同鬥爭的兄弟們也已經剷平了弩古集團的製毒基地。

    這個不斷製造毒品源源不斷運入我國的弩古集團,終於,被連根拔起。

    手機屏幕的光亮在他們的瞳孔上映出一圈光,車窗外太陽躍出地平線。

    似乎從他們來到這後就沒見過這樣的好天氣,完整的、碧藍的天,那些被風雪所蝕的墳堆終於見了天日。

    蕭岩望著屏幕發了會兒兒呆,然後突然抬手擋住了臉,壓根里都咬著克制不住的哽咽,好幾次忍耐失敗。

    最終他將臉埋進了臂彎,嚎啕大哭。

    雪停了。

    光明也該到了。

    ***

    隨著這起大案的告破,從前隱瞞公眾的種種殘酷細節都被一一揭露,緝毒警是如何深入敵營,是如何冒著同歸於盡的信念最終奪得勝利。

    製毒工廠被整個翻了個底朝天,搜出成噸的毒品,也被一一銷毀。

    這一場驚心動魄的金三角大案,轟動中外。

    宋誠作為公安部部長也因此連軸轉地忙碌了好一陣子,顧慈念已經在炮火中死亡,而其他主要製毒販毒參與者全部被帶回國,一審、二審的法院判決在公眾的熱切關注中進行。

    所有人都在關注這次大案的走向。

    「愛我中華」的標語隨處可見,北京公安部發布的消息被轉發上百萬,配著一個五星紅旗的表情圖案。

    沒有人知道,在這次案件中廝殺拼搏的那些警察和軍人到底如何了。

    他們的身份是保密的,他們默默無聞,背負重任,踽踽前行,他們是沖在前線的守護,也是隱於黑夜的星辰。

    「季亦安的家屬在哪?」

    季忠海和許悄年忙起身:「這裡,這裡。」

    「我給病人重新做個系統檢查。」

    重症監護室里安靜地很,宋初整個人都瘦了一圈,被許悄年扶著撤到了一旁,她在墜下來時扭傷了腳踝。

    一番檢查結束。

    「病人恢復的很好,基本沒生命危險了。」護士說,「可以轉入普通病房了。」

    許悄年一手攬著宋初,季忠海問:「那他怎麼還沒醒過來?」

    「這個要看病人自己的意識狀態,一般來講,恢復得差不多了,只要有求生意志肯定是會醒過來的。」

    「好,好,謝謝醫生。」季忠海懸著的心算是放下來了一半。季亦安的求生意志他還是非常相信的。

    季亦安出任務時都沒給季忠海和許悄年說一聲,二老是看到新聞後打電話過去才知道兒子的情況,忙不迭的坐飛機趕過來。

    趕到時季亦安還在手術室,當初來過家裡的小姑娘紅著眼眶木然地坐在手術室外,抬眼見到他們就是一聲堅定的「爸媽」。

    ……

    「沒事了初初,亦安肯定馬上就會醒過來的。」許悄年安慰宋初。

    宋初點頭:「嗯。」

    已經七天過去了。

    該醒了。

    中午時候,許悄年不知從哪找了個下廚的地,燉了一鍋排骨湯,看著宋初喝了大半碗才滿意。

    「多喝點,你這幾天都沒怎麼吃東西。」許悄年心疼地說。

    宋初笑了一下:「我本來就吃的不多。」

    「你可太瘦了,就剩骨頭架子了,都不知道你怎麼也跑進戰場中去的。」許悄年嘆了口氣。

    她大概也了解了那天的情況。

    明白自己兒子這條命可以說是宋初救起來的。如果那天宋初不過去,只是季亦安和顧慈念遇到的話,按照季亦安的氣性,不可能會替顧慈念叫來直升機,如果殺死顧慈念的唯一方法是同歸於盡的話,季亦安也會毫不猶豫地做出這一選擇。

    直接開槍殺了顧慈念的後果就是炸|彈爆炸,兩人同在一間房中,必定粉身碎骨。

    好在後來引爆炸彈時,季亦安還離了一段距離,也算是勉強撿回一條命。

    宋初吃完中飯,病房裡只她和季亦安兩人,她起身翹著一隻受傷的腿,端著碗筷到衛生間,草草洗完,剛走出來就遇上大明和蕭岩——蕭岩坐輪椅,大明推著他。

    「季隊怎麼樣了?」他們說話時還壓低聲音,仿佛怕吵醒了季亦安似的。

    宋初甩了甩手上的水:「剛剛檢查過,說各項都恢復得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

    宋初跳出衛生間,大明在蕭岩沒受傷的右肩上一拍:「你還坐著輪椅呢,不該給咱們嫂子讓座嗎?」

    蕭岩一拍腦門,嘴裡「是是是」嘟囔著就費勁著雙臂撐著要站起來。

    「你坐著吧。」宋初笑笑,「我都跳習慣了。」

    宋初扶著牆,把他們帶進了病房裡。

    這樣一動不動躺著的季亦安,對他們來說都是陌生的。

    「岑晗怎麼樣了?」宋初問。

    病房裡忽然陷入了沉默。

    宋初一愣,知道自己這是觸了他們的痛處,季亦安這副樣子,宋初前幾天當真是什麼都顧不上,也沒去了解岑晗的狀況。

    宋初遲疑著:「……她?」

    大明抿了一下嘴唇:「今天早上剛剛進戒毒所。」

    宋初沉默,緊緊閉了閉眼。

    蕭岩嘆口氣:「出來還是一條好漢。」

    ***

    季亦安這些日子裡都沉在一個不安穩的夢中,凌亂無章,夾雜著意識存在的最後耳邊傳來的宋初的哭聲與喊聲,讓他實在睡不安穩,拼命地想醒過來,卻怎麼也撐不開眼皮。

    後來的幾天,他總能察覺到一雙輕輕握住他掌心的手,熟悉的溫度和觸覺,悄無聲息地撫平了他心尖支楞而起的毛糙。

    「我等你回來。」

    這句話幾乎日日夜夜縈繞在他的夢境。

    他斷斷續續夢到了很多畫面場景,初次見到宋初時的模樣,再後來小姑娘柔軟的模樣,又是西安的那個家裡,父母和妹妹,以及緝毒隊裡的兄弟們。

    這場爆炸實在讓他傷得有點重,胸口中了一槍,山呼海嘯的爆炸熱潮幾乎把他的靈魂整個推出身軀,渾身都跟散架一般。

    傍晚時他掛完了當天的營養針,針頭被拔出,那一隻熟悉觸覺的手再一次包裹住他,細密地貼合。

    半夜裡,先去注入血液的止痛劑漸漸失去藥效,渾身痛意壓不住地翻滾上來。

    季亦安驟然清醒,屋子裡沒開燈,只一點從窗外透進來的清冷月光,可他太久處於黑暗中,一時看不清任何東西。

    於是夢境中的畫面跳躍至視網膜之上,記憶最後宋初跪坐在他身邊,眼底燒灼出通紅,又看到了那天夜晚在酒吧宋初笑得一臉媚意,卻在他手心寫下小心時的模樣。

    眼前又突然轉黑,慢慢的才終於看清了眼前的實景。

    夢中的人正牽著他的手趴睡在他床邊。

    月光下宋初的身軀與輪廓略顯單薄,蝴蝶骨清晰地支楞出來,黑髮柔順的鋪散,交纏在白皙的脖頸,眉頭蹙著,可見睡的並不舒服。

    季亦安身上那些痛意都奇蹟般地退散大半,手指動起來還很僵硬,拇指輕柔的摩挲過她手腕內側的皮膚。

    他動作實在輕得很,可宋初卻突然醒過來,她看著面前睜開眼睛的季亦安,整個人都怔住了,理智和思緒都不存在,她茫然地飛快眨了眨眼。

    好一會兒才張口:「你……真的醒了?」

    「嗯,醒了。」季亦安又揉了揉她的手心。

    小姑娘原本就瘦,如今臉上更是沒肉,巴掌大的小臉顯得委屈又可憐。

    「顧慈念……」

    宋初飛快地打斷他:「任務完成,弩古集團連根拔起。」

    季亦安一愣,咬緊了後牙半晌後重重舒了口氣,他目光重新落在宋初身上,輕聲說:「瘦了。」

    宋初沒忍住,唇角下墜,出口是濃濃的委屈:「你昏迷七天了。」

    季亦安一頓,沒想到自己竟然昏迷了這麼久,他不由把聲音放的更輕:「你在這守了七天?」

    宋初點頭。

    季亦安覺得自己快心疼死了。

    兩人拉著手沉默了許久,有太多的話不知道從何說起,太多難言的情緒不知道從何排解。

    過了好一會,宋初才慌慌張張地站起來,按下床頭的呼叫鈴。

    原本寂靜的夜晚又喧鬧起來,醫生護士對季亦安重新做了一系列的全面檢查,緊接著季忠海和許悄年也從醫院附近的旅館匆匆趕來。

    季亦安見到父母都沒反應過來,後來想起自己這是已經昏迷了七天,便也不覺得奇怪了。

    「爸,媽。」

    許悄年又哭了,她氣急敗壞地想打季亦安,想質問他為什麼執行這麼危險的任務之前都不跟他們說一句,難道出了意外真的就要一通官方電話通知他們白髮人送黑髮人嗎?

    可她的這個本來身強體壯的兒子,現在卻是連想打一拳都不知道該往哪落手。

    「沒有後遺症,放心吧。」

    醫生在一番檢查後終於說出了讓所有人大鬆一口氣的答案。

    「快、快繼續躺著吧。」許悄年有些手足不錯,都不知道該怎麼照顧這個兒子。

    「季蔚呢。」季亦安問。

    「沒敢告訴她,讓她周末去她表姐家了。」

    季亦安點頭,看著父母眼眶裡的紅血絲,現在都已經凌晨兩點了,他剛想說話,一旁的宋初站起來。

    「爸媽,你們先回去睡覺吧,這裡有我呢。」

    爸媽?

    季亦安扭頭看宋初,發現她一臉坦蕩,再看季忠海和許悄年,也同樣沒什麼別的反應,仿佛是沒聽到方才宋初稱呼的那聲「爸媽」。

    「初初你也去旅館裡睡會兒吧,這趴著睡哪睡得好啊。」

    宋初說:「沒事的,我現在走了也睡不著。」

    季忠海和許悄年也沒有多勸,讓宋初別起身送了,便離開了。

    等他們走後,季亦安才復又牽上宋初的手:「你剛才,叫我爸媽什麼?」

    宋初停頓了一下,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幾乎是要看進他的靈魂。

    她輕緩的開口,沒有猶豫。

    「你不是說,如果你回來了,你就娶我嗎?」

    ※※※※※※※※※※※※※※※※※※※※

    還有一章就正文完結啦

    後面還有番外,番外就是日常向的發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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