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顆糖
季亦安給宋初打的第三個電話被掛斷後,臉色終於是明顯沉下來了。
「季隊,審訊你來嗎,那人剛給帶回局裡了。」蕭岩走進他辦公室問他,然後便被他的臉色嚇了跳,「怎麼了?是出什麼事了嗎?」
季亦安沒回答他,起身直接說:「走,去審訊室。」
走進去前他又給宋初發了條簡訊:寶貝兒,接電話,聽話。
季亦安和宋初吵架了。
自他們在一起以後,這是第一次真正的爭吵,宋初把他打過去的電話全掛斷了,簡訊也不回,非常堅決。
偏偏她人還在英國,這種不能溝通又見不到人的情況,讓季亦安實在是有些憋悶。
吵架的原因也很簡單。這段時間他們都很忙,宋初忙學業,季亦安忙工作。
昨天他出任務,持槍的那種,有一定的風險性,但是跟金三角那次的危險性相比就完全不值得一提了,季亦安本就沒把這次任務的難度係數當回事兒,也不想讓宋初擔心,便沒告訴她自己要出任務了。
只不過那段時間宋初給他打了兩個電話他都因為任務中途沒有接,大概是這種失聯情況嚇到了宋初,她後來一連打了幾十個電話。
等季亦安捉拿住嫌疑人後拿出手機都嚇了一跳,匆忙打過去告訴宋初實情以後,她就生氣了。
第一回生這麼大的氣。
讓季亦安束手無策。
宋初的脾氣其實很好,只要她喜歡你就幾乎不會生氣,這次是例外。
審訊很快結束,嫌疑人對自己所做的供認不諱,這案子便也算結束了。
季亦安把罪犯帶下去讓人關押起來,重新拿出手機,宋初還是沒回,他又打了一通電話過去,仍然掛斷。
他覺得一種難以言喻的煩躁感一點一點充斥了他的胸腔。
「什麼情況啊這是?」蕭岩走過來,一手勾住他的肩,探頭朝手機屏幕上望了眼,「……這是吵架了?」
季亦安看著他。
蕭岩縮縮脖子,被那寒意蜇了一下:「……不是,頭兒,你們不是天天遠程膩在一塊兒嗎,這異國戀突然吵架可不是什麼好現象啊。」
季亦安被他說的更煩了。
「再說了,怎麼說,我嫂子現在還勉強算個大學生吧,你一奔三的人跟她置什麼氣啊?」
季亦安心說他哪裡敢跟宋初置氣,完全就是宋初跟他置氣。
雖然這事他做的是沒怎麼考慮妥當,可他也理解不了宋初為什麼突然生這麼大氣,他不是已經平平安安地回來了麼。
「去把搜來的毒品數量都歸類合計了,今晚就把報告給我。」他隨口給蕭岩下了個任務。
「今晚?!」蕭岩愣了愣。
「啊。」季亦安淡淡瞥他一眼。
「……」
公報私仇。
這會兒已經到了下班的點,蕭岩必須得加班才能按時把報告交出來。
回辦公室,季亦安拎起外套抖了抖,套上。
宋初仍然沒回復。
他走出公安局,忽然腳步一頓,又折回去,半路就遇上了要找的人。
「龐局。」他說,「我明天想請個假,正好局裡那案剛破,暫時也不忙。」
「請假?」龐局愣了下,季亦安很少請假,再說這婚假也沒到啊,「怎麼了,是出什麼事了?」
「也沒什麼。」他不太想把跟宋初吵架的事再說一遍,「後天我下午我肯定回來。」
***
「你沒事吧?」室友把自己上節課的筆記遞給宋初,「你這黑眼圈也太明顯了,沒睡好嗎。」
今天是一節大課,好幾個班的人都一塊兒上課,熙熙攘攘的,課間教室喧鬧。
宋初和室友跟往常一樣坐在中間的前幾排,屬於認真聽課的那一類學生,只不過宋初今天實在打不起精神來。
「謝謝啊。」宋初今天起晚了,早上兩節課沒去上,只能借室友的筆記。
「你不會是失戀了吧……?」室友的想像力非常豐富。
宋初看了她一眼,又睏倦地揉了揉眼睛,拿起筆開始補筆記,頭也不抬的慢吞吞回答:「我那都不能叫失戀,得叫離婚。」
「你離婚了!?」
「……不是。」宋初嘆了口氣,「我就是糾正一下你失戀的那個說法而已。」
「噢……」室友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還想再說什麼,安慰幾句,上課鈴聲響了。
宋初把她的腦袋轉回去:「上課,我沒事放心吧。」
她打不通季亦安電話的時候正是快要睡覺的那段時間,於是直接急的一晚上沒睡,通宵的威力能延續到後面好幾天,於是每天都非常困,根本睡不夠。
她說不出兩個電話都沒打通時自己的那個感受。
只覺得自己被那種熟悉又非常陌生的痛意直接釘在了原地,頭腦一片空白,全身神經都緊繃,冷汗瞬間就濕了一層衣服。
來不及想什麼,更來不及做什麼,只能機械性地一通一通電話不停打過去。
教授在講台上講著什麼,宋初這會兒仍然有點聽不進去,只好做點不用動腦的工作,抄筆記。
她把上一節課的內容摸透後,這一節課也就下課了。
「吃飯去嗎?」室友問她
「我還有一節課呢,你先去吃吧。」
她們屬於同專業的不同分支,大多數的課都是一樣的,但仍然有幾節課不同。
宋初抱著書走出教室,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將她兩頰的頭髮都給濡濕了,一綹一綹的濕答答的粘在脖子上,更加顯得皮膚格外白皙。
她重新抱起書,走廊上很多人,懶得擠,她便在原地站了會兒,等人少了才抬腳往下節課教室走。
宋初打著哈欠往教室里走,抬眼看了眼教室里的空座,想著坐哪比較好。
然後,她目光突然掃到一個非常熟悉的身影,幾個月沒見了,可日思夜想,深深烙刻在她腦海。
現在這個人,正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
支著腦袋,笑容淡淡,挑著眉倚在椅背上看著她,一件白色襯衫,開了兩顆扣子,袖子捲起,露出一截小臂。
四目相觸,漂洋過海。
還是很帥。
就往那邊一坐,宋初眼裡就看不到其他任何人了,周圍都自帶成為虛景,只有眼前這個真真切切想念了幾個月的男人。
宋初整個人都有點茫然,反應不過來,不知道怎麼會突然在英國的教室里看到季亦安。
直到男人朝他伸手招了招,她才恍然回神。
什麼生氣、什麼上課都忘了。
雙腿就不由自主地朝最後一排邁過去,開學幾個月了,她還是第一回去坐最後一排的座位。
「呆住了?」季亦安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
「你……」宋初眼眶有點燙。
他笑:「怕未婚妻跑了,只能趕過來了。」
宋初茫然的眨眼,還處于震驚狀態,甚至覺得現在只不過是一個夢而已。
上課鈴聲響起,教授踩著鈴聲走進教室,季亦安往旁邊挪了一個座,拽著宋初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身邊坐下。
宋初打開筆記本,各種顏色都有,記錄的非常乾淨整潔,把筆蓋按進筆端,似乎是心無旁騖地開始聽課了。
季亦安輕輕「嘖」一聲。
嘶啦一聲,正好是教室里格外安靜的空檔,宋初瞥過去一眼,季亦安撕了一張紙下來。
長臂一撈,從宋初的筆盒裡拿了一支黑筆,在上面唰唰寫。
「這麼狠心,飛機做的我都腰酸背痛了,未婚妻還不理我?」
白紙「啪」一聲拍到宋初面前。
宋初餘光里看到季亦安嘴角還帶著點笑。
其實她在看到季亦安的那一刻早就消氣了,異國戀突然見到對方哪裡還生的了氣。
只不過,宋初決定這次要作一下,省的季亦安以後出任務又不想著跟她說一聲,宋初不想再擔一次那樣七上八下的感覺了。
她回——
「誰是你未婚妻了。」
「手上還帶著戒指呢,這不是睜眼說瞎話麼。」
紙條又傳過來,宋初瞥了眼,抬手就要摘中指上的戒指,兩隻手就被他的大掌包裹住了,季亦安在她耳邊壓低聲音:「戒指不能摘啊。」
宋初停下動作,抬眼看他。
季亦安這才發現,宋初一雙眼底都是血絲,整個人都顯得有些倦,雖然她從前因為學業繁忙看上去也經常頹,可現在這副樣子卻是很明顯的沒睡夠造成的,眼底的烏青都遮不住,眼尾略微耷拉著,整個人看上去都懶懶散散。
他瞬間心口一抽,心疼的摸上宋初的臉,仗著坐著最後一排的角落去親她的唇角。
「上次沒睡好?」他輕聲問。
宋初直著背任他親,卻沒主動靠近,態度非常堅定。
「你說呢。」她語氣挺沖,藏著不滿的抱怨。
「我錯了,寶貝兒。」季亦安揉了揉她的手心,「以後出任務我一定跟你講。」
他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勾著宋初的指尖,眉梢軟化下來,看著竟有些可憐。
「你保證?」
「保證。」季亦安忍不住又解釋了一句,「我就是怕你擔心,而且也不是什麼大型任務,就想著等結束以後再跟你提一嘴就可以了,你這麼忙,我也不想因為我這些事讓你煩心。」
「知道怎麼樣會讓我覺得最擔心嗎?」宋初低頭記筆記,垂著腦袋低聲說。
他把手搭在宋初背後椅子上,嗓音很沉:「嗯?」
「就是這次這樣……。」她抿唇,「我根本不知道你那裡到底是什麼情況,只能自己胡思亂想,生怕這一通電話再也打不通。」
季亦安沉默下來。
陽光落在宋初半邊臉上,把這一刻時光都變得非常柔和溫馨。
「嗯。」他揉了揉宋初的腦袋,認真道:「以後都會告訴你的。」
「再不說我就把這戒指摘了。」宋初抻著手指威脅。
季亦安笑笑,握住她的手:「沒事,還有一枚結婚鑽戒呢。」
宋初瞪他,掐了他一把。
季亦安立馬求饒:「別別,不敢了,寶貝兒。」
「你怎麼突然過來了呀?」宋初這才輕聲問。
「是誰不接我電話又不回我簡訊的。」
宋初抿唇:「那你怎麼知道我在這教室上課的。」
「你之前不是給我發過課表麼,我問了路上的同學找過來的。」他說。
宋初的氣算是完全消了:「工作不忙麼,你什麼時候回去?」
「今天晚上就回去,臨時請假出來的。」
「這麼快。」宋初愣了愣,這才剛見上面過幾小時又要分開了。
「是啊,所以別跟我生氣了。」季亦安捏著她的手,在她手心上親了一下,「馬上又要分開了。」
過了兩秒鐘,宋初乾脆利落地合上課本,把筆放進包里,轉頭認真對身邊的男人說:「我們逃課吧。」
季亦安:「……」
他們趁著老師扭頭寫板書的時候從後門溜出了教室。
挺莫名其妙的。
宋初開學這麼久來第一回這樣中途翹課,都怪自己過於沉迷於季亦安的美色了。
他們一塊兒坐在車上,車窗半開著。
秋日的暖風拂過,並不非常悶熱,帶著好聞的花果香,明媚的陽光破開空氣中的浮塵直直而下,穿過樹葉在人臉上落下或明或暗的一個個斑駁的光影。
她把季亦安帶回了自己住的公寓。
推開門時室友正甩著包興沖沖地要出門,然後看到門口的兩人嚇了跳,認出來宋初身後那個高大帥氣的男人就是她手機屏幕上的那人。
她立馬笑的彎起眼睛,有些揶揄地撞了撞宋初的肩膀。
「哎,這乾柴烈火的終於見面了,我正好今晚要去倫敦找我在那讀書的高中同學,這個美妙的今夜就留給你們啦!」
後面一句話她還是壓低了聲音湊早宋初耳邊說的,臉頰紅撲撲,星星眼,看上去比宋初還對這個美妙的夜晚更激動。
宋初:「……」
她真的不是會因為這種事害羞的人,用不著這麼壓低聲音。
何況季亦安就站在她身後,估計全部都聽見了,倚著牆悶悶地笑了一聲。
室友很快就走了,公寓裡只剩下兩人。
宋初從鞋架上給他拿了一雙鞋子下來。
季亦安倒是對這公寓的構造挺熟悉的,有時和宋初視頻時就能看見。
「初初。」
季亦安抱住了她。
把她推到牆上堵住了她的嘴,兩人的呼吸很快就急促起來。
「想我麼?」他附在她耳邊低語,聲音很沉,略微喑啞,激的人頭皮發麻。
宋初勾唇笑開,反問他:「你呢,想我嗎?」
「想瘋了。」
她又笑,踮起腳輕咬住他的下巴,有點糙,是隱約的胡茬:「其實我還好,一般般想。」
季亦安也不在意,輕輕撩開她的衣擺,捏住她腰側的軟肉,威脅:「再給你一次機會。」
「想。」她立馬沒骨氣道。
食髓知味。
長夜漫漫,吻你萬千。